次日一大早蘇府的紅綢已經被撤了，甚至還掛上了白緞，蘇昌明對劉全竭盡全力的討好，就是忌憚他秋後算賬。
    珠兒早早地就去了一趟靜檀院，在蘇幼娘起身時才進來跟她匯報那邊的情況。
    “老夫人到底還是心疼大姑奶奶的，早早地就讓人把大姑奶奶帶來的那些家產都送了過去。”
    美名其曰全了母女之情。
    蘇幼娘心中冷笑，這老巫婆真是沒看出來，她還有幾分人性，怕是打著先讓蘇梅在外頭避一陣子的想法，等到工部侍郎離開涼州再將人接回來。
    她想得挺美。
    “如今劉公子死了，怕是會影響小姐和周少爺的婚事。”見她反應平平，珠兒有些憋不住了，怯生生地抬起頭，遲疑著開口。
    今日她才反應過來的，周家也是大戶人家，又和工部侍郎走得近，怕是不會再跟蘇家連親了。
    那她的賣身契豈不是……
    “我既答應了你，自然不會出爾反爾，約定的時間內，我會讓你恢複自由身。”蘇幼娘對著銅鏡笑了笑，抬了抬眼睨她。
    珠兒懸著的心才落回了肚子裏頭，又提醒道：“大姑奶奶在月牙橋那處有個宅子，小姐可需要奴婢去盯著？”
    “不必，大姑奶奶的事你不用管了，接下來……你多多往靜檀院走動。”
    她接下來的目標是徐氏和老巫婆。
    至於蘇梅，有句話說得好，虎落平陽被犬欺，她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
    月牙橋這邊，蘇梅獨自一個人縮在宅子裏頭，她將蘇家送來的銀錢一一清點，數目不僅沒有少，甚至還多了些。
    “大姑奶奶，老夫人說了，到底母女一場，見不得您受苦。”
    “表小姐那裏他們無能為力了，但是您再如何也還是咱們蘇家的人，等風頭過了，工部侍郎回上京了，您再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家。”陳媽媽握住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解釋。
    原本心如死灰的蘇梅眼前一亮，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急切地道：“陳媽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母親不會不管我的，我求求你，你讓母親幫幫我，救救榛兒吧？她還那麽小。”
    “大姑奶奶，”陳媽媽皺著眉沉聲道，“您怎麽還是不明白，不是老夫人不想救，是不能救啊！”
    “可她是我女兒啊！我就這麽一個女兒啊！”蘇梅痛心疾首地捂著胸口泣不成聲。
    “老奴……盡量幫您把話帶到，”陳媽媽掙脫她的糾纏，敷衍地道：“東西送到了，老奴就先回去了。”
    見她還沒反應過來，走到房門口的陳媽媽嘴角抿了抿，暗示道：“大姑奶奶，老夫人送給您的這些銀錢，您可要好好利用啊！”
    跌坐在地上的蘇梅錯愕地抬起頭時，陳媽媽已經帶著人離開了，她忽然間明白過來了，激動的趴在那一箱箱的金銀珠寶上。
    是了，蘇家不能幫她救女兒，母親也不敢得罪工部侍郎直接插手。
    但是她可以啊！
    這些錢一定能找到人救榛兒的。
    辦完差使的陳媽媽回來跟老夫人匯報，老夫人手中滾動著佛珠，麵色肅穆，讓人望而生畏。
    好端端的婚事變成了喪事，還險些讓整個蘇府受到牽連，老夫人難免心情不悅。
    “唉……老身就一個女兒，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出事，至於那秦榛……”老夫人不斷地歎氣，她心中亦是惋惜的。
    陳媽媽嘟囔道：“老奴覺得許是夫人找來的那算命先生是個江湖騙子，這才給表小姐算錯了，引來無妄之災。”
    聽到這話老夫人臉色微變，側目看她，“你是說徐氏？”
    “……老奴也不過隨口一說，夫人可能也是被騙了。”陳媽媽嚇得趕緊跪下山扇了扇自己的嘴。
    真是沒個把門的，什麽話都往外說，險些釀成大禍。
    老夫人搖了搖頭，“徐氏沒那樣的心機。”
    她若有此等能耐，蘇府的掌家權她何至於現在還不肯鬆手。
    陳媽媽陪笑道：“是老奴狹隘了。”
    她隻是覺得事情過於蹊蹺。
    劉炎的死周府一連吊唁了七日，這才下葬的，劉夫人哭得昏死好幾次，以至於兒子下葬這日她沒有前去。
    霧蒙蒙的天突然開始飄雪，被漫天紙錢迷了眼的劉全忽然感受到臉上的濕意，他抬頭一看，雪花越來越大。
    “蒼天哪！我兒死得冤枉啊！”劉全對著老天大喊，滿眼悲傷，原本還有些烏黑的頭發，這幾日的悲痛早已白了大半。
    “你聽見了麽？啊！”
    圍觀的百姓也竊竊私語起來，這雪來得太突然了，難不成劉公子真是被蘇家的表小姐克死的，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麽？
    “要我看，真正克夫的怕不是這位表小姐。”
    “工部侍郎的兒子，按理來說乃是好命，卻死在大婚之夜，這的是多煞氣的命格啊！”
    “可不是麽？如今對比起他家那位五小姐，真是不遑多讓啊！”
    悲傷的嗩呐起起落落，聽得人心頭也泛起悲傷。
    蘇幼娘一襲橙色羅裙，戴著鬥笠站於閣樓上將一切盡收眼底。
    “小姐，難不成這劉公子真是冤死的？”杏兒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她搓了搓手隻覺得瘮得慌。
    蘇幼娘忍俊不禁地敲了敲她的腦袋，“想什麽呢？不過是反春而已，春日雪有何稀罕的？你沒見過？”
    “見倒是見過，隻是它來得有些湊巧。”杏兒撓了撓腦袋。
    旁邊品茶的閆循頭也不抬地補充，“這世間哪來的鬼神之說。”
    “蒼天若真的有眼，他兒子早死了。”
    劉炎的名聲並不好，在上京的時候他還未染病時沒少恃強淩弱。
    因為每次都沒鬧出人命，所以那些個官員也拿他沒轍，有一次他看不過去還出手將人打了一頓。
    “你看，像他這種殺人如麻的，區區一條人命怎會放在心上。”蘇幼娘立馬指著他一番痛批。
    閆循眉心跳了跳，惡狠狠地瞪她，“毒婦。”
    劉炎被葬在了蘇家的杏仁莊上，蘇昌明不敢苟同，甚至還將墓穴修繕得極好，更是屈辱地答應每年清明前來為其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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