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持續下到翌日，大早上的雲霧繚繞，蘇幼娘一點出門的心思都沒有，直到門房來傳話，說是外頭有個五大三粗的男子來找她。
    她猜到是關山他們，讓杏兒拿著銀子出去，又交代了她幾句。
    杏兒點了點頭，快步來到府邸門口。
    關山瞧見來人臉都笑成了花，伸手理了理濕噠噠的衣服，又扶正頭上的蓑笠，搓著手點頭哈腰地上前，“杏兒姑娘。”
    “這是小姐給你們的，你拿去給你弟兄們好好的置辦幾身行頭，過幾日小姐在安排你們跟著管家幹活，可明白了麽？”
    “記住，千萬不要跟任何人說你們是小姐的人，和小姐認識。”
    “小的明白，姑娘轉告小姐，我關山辦事絕對妥帖。”關山拍了拍胸口保證。
    杏兒才滿意地嗯了一聲，走到門房身邊時，又給他們每人塞了錠銀子，笑著道：“這是小姐給你們吃酒的，那幾個人啊，是先前在街上乞討，小姐好心給了些銀錢，答應幫他們找些營生幹，這不就尋上門來了麽。”
    “原來是這樣，五小姐可真是心善。”門房雙眼放光地把銀子收下，很是豪爽地表示下次他們來定不會為難。
    杏兒忙道了謝正要回院子時，在途中聽到兩個小丫鬟竊竊私語。
    “你是不知道，方才我去送茶，老夫人的臉色多嚇人，幸好我不是在老夫人院子伺候的，要不然的話，早被嚇死了。”
    “咱們夫人平日裏瞧著風光無限，不也還是被老夫人管得死死的麽？在老夫人麵前大氣也不敢出。”
    “聽說是小少爺要去上京了，老夫人打算為小少爺備盤纏，便心血來潮地查了賬，那上頭都是夫人的開銷，還貼補了娘家呢！”
    兩人說得入迷，完全沒注意到跟在後頭的杏兒。
    直至走到拐角處，杏兒才拐了個彎回沁水院的，她將偷聽到的消息告知給了小姐。
    正在自娛自樂下五子棋的蘇幼娘聽到這個消息一點也不意外，很是平靜地道：“祖母這查賬怕是必然的，蘇家雖然家大業大，可各項開支每月也不少。”
    “再加之她最是看不慣母親貼補娘家，和買各種首飾，再加上外頭的流言蜚語，祖母心中有火無處撒，卻不好來找我的麻煩，這把火自然就落在了母親的頭上去了。”
    “那咱要去看看麽？”她說得太深奧了，杏兒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問道。
    蘇幼娘把棋子一丟，“當然要去了，藥都被母親拿走了，不用豈不是可惜了。”
    靜檀院。
    徐氏跪在地上大半個時辰了，蘇老夫人始終沒有要讓她起身的意思，嘴裏的謾罵聲不減，將她貶低得一無是處。
    “你嫁入蘇家二十多年了，直至今日都還沒學會管家麽？還要讓老身來操勞。”蘇老夫人激動地瞧著桌子，嚇得在場的人紛紛垂下頭不敢吱聲。
    徐氏委屈地小聲狡辯，“母親……兒媳那些都是為了……”
    “都是為了你的麵子，你這個月就已經去了忘仙居三次了，每次消費都足足有五百兩。”蘇老夫人打斷她的話，怒不可遏。
    滔天的委屈湧了上來，徐氏死死地咬住嘴唇，心頭的火更加旺盛了。
    不過是一千五百兩罷了，當初蘇梅和秦榛還在府中的時候，那個月少於三千兩的開銷了？
    那時婆母隻字不提，如今到了她的身上竟成了天大的罪過？
    “還有你貼補你娘家的，你那兄長和弟弟不學無術，經商不行，學問也不行，日日隻知玩耍，聽曲，逗鳥。”
    “現在你那侄子侄女們，真當我蘇家是開善堂的麽？”
    蘇老夫人氣得將賬本甩在她的麵前，徐氏嚇得哆嗦。
    她哭著無奈地道：“母親，那是我兄長，弟弟，我怎能坐視不管，他們……”
    “閉嘴！”蘇老夫人怒喝道：“從今以後，你不許再拿家中一兩銀子去貼補他們，如若不然……這個家你也別管了。”
    什麽？
    徐氏驚恐得瞪大了眼，她本來擁有的權力就不多，若是再被收回去。
    “什麽事惹得祖母如此動怒。”門外少年身穿錦衣而來，臉上是溫和的笑意，朝著主位的老夫人行禮問安。
    老夫人怒火消了不少，橫了眼地上的徐氏道：“除了你母親還有誰？”
    “徹兒啊，你母親胳膊肘往外拐，眼裏是一點都沒有咱們蘇家啊！”
    蘇徹蹙眉，看著跪在地上的母親，討好似地上前給老夫人捏了捏肩膀，安慰道：“祖母消消氣，母親也是一時糊塗，您這罰也罰了，讓母親先起來吧！”
    若非冬離找上門去，他也不會走這一遭地。
    父親給他的那些賬本還未算完呢，母親倒是惹得祖母勃然大怒了。
    蘇徹眉心煩躁的皺成一團，看徐氏的眼神也變得不耐煩起來，卻也開口求了情。
    “罷了，既然徹兒給你求情，就起來吧，下不為例。”蘇老夫人疼愛孫子，對他有求必應，立馬將人叫起身來。
    冬離心疼地上前將夫人攙扶起身。
    徐氏咬著牙，垂下頭不情不願地應了聲，“兒媳記住了。”
    蘇老夫人懶得看她，忙著和自己的乖孫說話，笑的臉都皺在了一塊。
    一瘸一拐地出了靜檀院，徐氏的臉色布滿了陰霾。
    憑什麽？老太婆如此磋磨她，當著那麽多下人的麵讓她下不來台。
    還要收回她的管家權。
    “我說姐姐，還是你命好，不像我，婆母早早就去世了，都沒個人管著！”
    孫氏的話言猶在耳，讓徐氏的心堅定下來，她抓住冬離的手，眼神陰冷的道：“今夜就給她下藥。”
    “我等不了了，她再不死，死的人就是我了。”
    冬離狠狠地點了點頭，“奴婢明白了，今夜就想法子把藥下在裏頭。”
    “劑量不要放太多，讓她慢慢地中風。”徐氏想了想低聲道。
    兩人狼狽地越走越遠，完全沒有注意到廊簷下忽然出現的兩個人。
    蘇幼娘和杏兒早就來了，隻是於途中瞧見了蘇徹，便沒跟進去，而是選擇躲了起來。
    倒是沒想到效果一樣好使。
    她盯著徐氏的背影笑了起來，森冷的笑容在雲霧繚繞中顯得更加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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