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驚魂
字數:8159 加入書籤
黑暗。
冰冷。
窒息。
冷青鋒緊緊抱住白小仙,在湍急的暗流中翻滾。
河水灌入他的口鼻,衝進肺部,火辣辣的疼。
血檀刀在鞘中劇烈震動,似乎也在承受著水流的衝擊。
三秒。
五秒。
十秒。
時間在黑暗中失去了意義。
冷青鋒拚命蹬水,試圖找到向上的方向,但暗河的水流太急,卷著他們不斷撞向岩壁。
一塊突出的岩石重重撞在他的後背上,劇痛讓他差點鬆手。
白小仙的身體在他懷中越來越沉。
箭毒、溺水、失溫…她撐不了多久了。
冷青鋒咬破舌尖,用疼痛強迫自己清醒。
他摸索著拔出血檀刀——刀在水下依然泛著微弱的紅光,照亮了方寸之地。
借著這光,他看到上方有一道岩縫,似乎通向某個氣穴。
沒有猶豫的餘地。
冷青鋒用盡全力向上一蹬,同時揮刀插入岩壁,借力將自己和白小仙推向那道縫隙。
刀鋒在岩石上劃出一串火花,終於卡在了一處凸起上。
他一隻手抓住岩縫邊緣,另一隻手將白小仙托出水麵。
她的臉色已經發青,嘴唇烏紫,沒有呼吸的跡象。
“醒醒!”
冷青鋒拍打她的臉頰,沒有反應。
他迅速將她拖上一塊突出的岩石,按壓她的胸口。
一下,兩下,三下…
河水從她口中湧出,但她依然沒有呼吸。
血檀刀在手中發燙,似乎在催促著什麽。
“該死!”
冷青鋒咒罵一聲,再次劃破自己的手掌,讓鮮血浸染刀身。
鏽跡褪去,紅光暴漲——第六顆星紋開始閃爍!
他將刀尖輕輕點在白小仙心口,紅光立刻如蛛網般蔓延她全身。
冷青鋒閉上眼睛,突然感到一種奇異的聯係——他能“看”到毒素在她血管中流動的軌跡,像無數條黑色的小蛇,正向心髒遊去。
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左耳後的月牙疤痕開始發燙,與白小仙耳後的疤痕產生共鳴。
一股暖流從疤痕處擴散,流遍全身,抵消著河水的刺骨寒冷。
“同生共死…”
銀月夫人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響起,“月魂為引,血脈相連…”
冷青鋒無暇思考這聲音從何而來,全神貫注引導血檀刀的力量。
紅光如網,將那些黑色小蛇一一捕捉、吞噬。
隨著毒素被清除,白小仙的臉色漸漸恢複,胸口也開始微弱起伏。
但代價是巨大的。
血檀刀上的第六顆星紋越來越亮,最終完全點亮。
刀身鏽跡大片剝落,露出下麵精美繁複的紋路——那是一種古老的符文,冷青鋒一個也不認識,卻能莫名地理解其中含義:
“以血養魂,以魂飼刀…”
更可怕的是,他第一次清晰地聽到了刀中的聲音——不是幻覺,而是一個真實存在的意識,正在他腦海中低語:
“更多…給我更多…”
冷青鋒猛地收刀,切斷了這種聯係。
刀身紅光漸漸收斂,鏽跡重新覆蓋表麵,但第六顆星已經徹底亮起,無法逆轉。
白小仙咳嗽著醒來,虛弱地睜開眼:“我…還活著?”
冷青鋒點頭,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疲憊。
他靠在岩壁上,大口喘息。
左耳後的疤痕依然發燙,但與白小仙之間的那種奇妙聯係已經減弱。
“你用了血檀刀的力量?”
白小仙掙紮著坐起,看到刀鞘上亮起的第六顆星,臉色驟變,“第六顆…這麽快?”
冷青鋒沒有回答,因為他突然注意到岩壁上有些奇怪的刻痕。
借著血檀刀的微光,他看清了那些紋路——與刀身上的符文如出一轍!
“這是…”
“銀月符文!”
白小仙驚呼,伸手撫摸那些刻痕,“是娘的手筆!這裏…這裏是銀月穀的地下河道!”
她的話喚醒了冷青鋒更多的記憶碎片——月光下的山穀,銀色的瀑布,孩子們的笑聲…
但這些畫麵很快被另一段記憶覆蓋:血色月光,慘叫,燃燒的房屋…
“銀月穀…發生了什麽?”
他按住太陽穴,試圖緩解突然襲來的頭痛。
白小仙的眼神黯淡下來:“血魔宗餘孽的報複。那晚死了很多人…娘啟動禁製封閉了山穀,但你還是失蹤了。”
冷青鋒努力回想,卻隻看到一片血色。
血檀刀在手中微微震動,似乎在阻止他繼續回憶。
“先離開這裏。”
他站起身,伸手拉起白小仙,“薛無淚遲早會找到這條暗河。”
白小仙點頭,突然腳下一軟,差點跌倒。
冷青鋒及時扶住她,發現她的身體依然虛弱,但比之前好了許多。
“能走嗎?”
“能。”
她勉強笑了笑,“不過需要借你的肩膀一用。”
冷青鋒讓她搭著自己的肩膀,兩人沿著岩縫向深處摸索。
岩縫漸漸變寬,形成一條狹窄的通道。
通道盡頭隱約有微光透出,還有流水的聲音。
“前麵有出口!”
白小仙精神一振。
就在他們即將到達出口時,血檀刀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冷青鋒本能地將白小仙推到身後,刀已出鞘。
通道出口處,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月光從那人背後照來,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冷青鋒眯起眼睛,終於看清——那是個身著灰袍的老者,白發披肩,麵容枯瘦,一雙眼睛卻亮如星辰。
“十年了…”
老者的聲音沙啞卻有力,“終於等到你們。”
白小仙倒吸一口冷氣:“莫長老?您…您還活著?”
老者微笑:“銀月穀守墓人,豈能輕易死去?丫頭,你長得真像你娘。”
冷青鋒沒有放鬆警惕,血檀刀依然指著老者:“你是誰?”
“你不記得我了,孩子。”
老者的目光落在血檀刀上,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也難怪…被這把刀影響三年,能保持清醒已是奇跡。”
白小仙輕輕按住冷青鋒的手腕:“放下刀,他是銀月穀四大長老之一的莫問天,娘的摯友。”
冷青鋒緩緩收刀,但戒備未減。
莫問天轉身示意他們跟上:“來吧,時間不多了。薛無淚已經過了黑鬆林,離這裏不到五裏。”
三人走出通道,眼前豁然開朗——這是一處隱蔽的山穀,四麵環山,中央一潭清澈的湖水映照著月光。
湖邊有座簡陋的草廬,炊煙嫋嫋。
“這裏是…”
“月影潭,銀月穀最後的淨土。”
莫問天領著他們走向草廬,“當年穀中遇襲,我帶著部分婦孺逃到這裏,依靠先人布下的禁製躲過一劫。”
草廬內簡單卻整潔。
莫問天取出幹淨的衣物讓他們更換,又端來熱騰騰的粥和草藥。
白小仙感激地接過,但冷青鋒依然站著不動。
“你有很多疑問。”
莫問天看穿了他的心思,“問吧,趁我還有時間回答。”
冷青鋒直視老者的眼睛:“血檀刀到底是什麽?為什麽選中我?”
莫問天歎了口氣,示意他坐下:“血檀刀是血魔宗的鎮派之寶,也是最大的詛咒。它能賦予持刀者無上力量,但代價是逐漸吞噬持刀者的記憶和靈魂。”
“至於為什麽選中你…”
老者看向白小仙,“丫頭,你沒告訴他?”
白小仙低下頭:“我以為…等到了青冥山再說更合適。”
莫問天搖頭:“已經沒有時間了。孩子,你不是被刀選中,而是被銀月夫人選中的‘守刀人’。”
“守刀人?”
“十年前那場浩劫,血魔宗餘孽盜出血檀刀,意圖複興邪宗。銀月夫人率眾阻止,雖然奪回了刀,但也付出了慘重代價。”
莫問天的聲音低沉下來,“刀中封印著血魔宗曆代宗主的殘魂,必須有人以自身精血為引,重新封印。”
冷青鋒的手不自覺地摸上左耳後的疤痕:“所以這個印記…”
“不僅是同生誓約,也是守刀印記。”
莫問天點頭,“銀月夫人將封印之法一分為二:你持刀守外,小仙持咒守內。隻有你們合力,才能徹底鎮壓刀中邪魂。”
冷青鋒的頭痛越來越劇烈,更多的記憶碎片湧現——銀月夫人的銀針刺入他的耳後,劇烈的疼痛;小仙緊緊握著他的手,淚流滿麵;一個莊嚴的聲音在耳邊回蕩:“以月為誓,同生共死…”
“為什麽我會忘記這一切?”
他咬牙問道。
莫問天看向窗外的月亮:“因為封印需要。守刀人的記憶越少,刀中邪魂就越難找到突破口。但現在…”
他的目光落在血檀刀上,“第六顆星已經亮起,封印正在瓦解。”
仿佛印證他的話,血檀刀突然自行出鞘三寸,發出一聲清越的刀鳴。
冷青鋒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力從刀身傳來,仿佛要將他整個人拉入刀中!
“控製它!”
莫問天厲喝,“用守刀印記!”
冷青鋒左手按住耳後的疤痕,右手緊握刀柄。
疤痕處傳來灼熱的痛感,與刀柄的冰冷形成鮮明對比。
兩股力量在他體內交鋒,痛苦得讓他幾乎跪倒在地。
白小仙衝上前,將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上。
她耳後的疤痕也開始發光,兩道光束在空中交織,形成一個完整的月牙圖案。
血檀刀在這光芒中漸漸安靜下來,重新歸鞘。
“還好…及時…”
莫問天鬆了口氣,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莫長老!”
白小仙驚呼。
老者擺擺手:“無妨…老毛病了。”
他從懷中取出一卷發黃的羊皮紙,“這是銀月夫人留下的地圖,標注了青冥山血魔宗遺址的入口。你們必須在天亮前趕到那裏,完成最後的封印。”
冷青鋒接過地圖,發現上麵除了路線,還有一些奇怪的符文,與血檀刀身上的紋路相似。
“怎麽完成封印?”
他直截了當地問。
莫問天的目光在他們之間遊移:“血祭。要麽用薛無淚的血徹底洗去刀中邪魂,要麽…”
他頓了頓,“用守刀人的血,與刀同歸於盡。”
屋內一片死寂。
遠處,一朵火蓮在夜空中綻放,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近,都要大。
“他來了。”
莫問天站起身,“從後山走,有條小路直通青冥山。我會盡量拖住他。”
白小仙眼中含淚:“莫長老…”
“別哭,丫頭。”
老者慈愛地摸摸她的頭,“能再見到你,我已無憾。”
他又看向冷青鋒,“孩子,記住——刀是你的工具,不是你的主人。”
冷青鋒深深鞠躬,然後拉起白小仙向後門走去。
臨出門前,他回頭看了一眼——月光下,莫問天負手而立,灰袍飄飄,宛如一株不老鬆。
“走吧。”
白小仙輕聲道,“完成娘的遺願。”
兩人消失在夜色中。
遠處,火蓮越燒越旺,將半邊天空染成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