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譜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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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室中,油燈的火苗微微跳動,將三個人的影子拉長投在牆上。
    丁小開盯著畫中那個幾乎不可察覺的“月落”標記,胸口仿佛壓著一塊巨石。
    五年來,他一直以為那晚的事是場意外,是有人栽贓陷害。
    現在看來,一切都是精心設計的局。
    “《幽冥劍譜》……”他喃喃道,“如果它真的存在,會在誰手裏?”
    蕭聽雨走到一幅山水畫前,掀開畫布,露出牆上的暗格。
    他從暗格中取出一個烏木匣子,匣子上雕刻著繁複的雲紋。
    “三年前,我得到過一份殘頁。”蕭聽雨打開匣子,取出一張泛黃的羊皮紙,“看過之後,我才明白為什麽那麽多人對它趨之若鶩。”
    丁小開接過羊皮紙。
    紙上沒有武功招式,隻有幾段文字記錄:
    “天啟七年,青城派掌門私通金人,密信存於……”
    “金陵柳家以毒藥控製七名官員,名單在……”
    “少林寺藏經閣失竊案,實為……”
    每條記錄都涉及一個武林門派的隱秘醜聞,後麵似乎還有內容,但紙張已經殘缺。
    “這不是劍譜。”丁小開皺眉,“這是……”
    “是能操控整個武林的東西。”蕭聽雨沉聲道,“誰掌握了完整的《幽冥劍譜》,就等於掌握了各大門派的命脈。”
    阿月倒吸一口冷氣:“所以五年前……”
    “很可能是有人想奪取劍譜,或者阻止它落入他人之手。”蕭聽雨看向丁小開,“而你師父碧杖仙翁,曾是劍譜的守護者之一。”
    丁小開瞳孔微縮:“師父從未提起過。”
    “他當然不會提。”蕭聽雨苦笑,“三十年前,武林盟主蕭天放召集七位高手共同守護劍譜,每人保管一部分。後來蕭天放遇害,劍譜下落不明,七位守護者也相繼隱退。”
    丁小開腦中閃過師父平日裏的種種異常——老乞丐總愛在各處遊蕩,時常深夜外出,有時帶回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難道都是在尋找劍譜?
    “七位守護者都有誰?”他問。
    蕭聽雨搖頭:“除了你師父,我隻知道兩位——丐幫前幫主洪七指和峨眉派上代掌門靜心師太,都已去世多年。”
    丁小開思索片刻:“蕭樓主為何對劍譜如此了解?”
    蕭聽雨沉默良久,終於抬手輕撫臉上的疤痕:“因為這道傷,就是拜劍譜所賜。”
    他緩緩講述:“五年前那個雨夜,我收到遠兒的傳信,說有要事相商。等我趕到時,隻看到滿地屍體……和站在血泊中的你。我剛要上前,暗處突然射來一道劍氣,若非我閃避及時,這一劍就要了我的命。”
    丁小開心頭一震:“你看清是誰出手的嗎?”
    “沒有。”蕭聽雨搖頭,“但劍氣中帶著幽冥穀特有的陰寒,卻又混雜著拜月教的詭異路數。這種武功,我從未見過。”
    阿月突然輕哼一聲,身子晃了晃。
    丁小開這才注意到她手臂的傷口周圍,青黑色已經蔓延開來,皮膚上隱約浮現出細小的紅色紋路,如同蛛網。
    “這毒不對勁!”丁小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蕭聽雨也變了臉色:“不是幽冥穀的毒!”
    他迅速從懷中取出銀針,在阿月傷口上輕輕一挑,帶出一滴黑血。
    血滴在銀針上,竟發出輕微的“嗤嗤”聲,冒出淡淡白煙。
    “拜月教的‘紅蛛毒’!”蕭聽雨聲音凝重,“必須立刻解毒,否則三個時辰內必死無疑!”
    丁小開二話不說,抱起阿月:“藥在哪裏?”
    “跟我來!”
    三人匆匆離開密室,穿過幾條回廊,來到一間藥房。
    蕭聽雨迅速配藥,丁小開則將阿月放在軟榻上。
    她臉色已經發青,呼吸急促,額頭滾燙。
    “阿月,堅持住!”丁小開握住她的手,發現她手心全是冷汗。
    阿月勉強睜開眼,嘴唇顫抖:“小開哥……如果我……”
    “別說話!”丁小開打斷她,“你會沒事的。”
    蕭聽雨拿來一碗墨綠色藥汁:“快服下!”
    丁小開扶起阿月,幫她喝下藥汁。
    藥汁入喉,阿月立刻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黑血噴出!
    “怎麽回事?”丁小開急問。
    蕭聽雨麵色凝重:“毒已攻心,尋常解藥效果有限。”
    他猶豫片刻,“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用‘換血法’。”蕭聽雨沉聲道,“將毒血導出,同時輸入新鮮血液。但風險極大,稍有不慎,兩人都會送命。”
    丁小開毫不猶豫:“用我的血。”
    蕭聽雨深深看他一眼:“你確定?”
    “少廢話,快動手!”
    蕭聽雨不再多言,迅速準備工具。
    他取出一根特製的空心銀針,兩頭鋒利,中間有細管相連。
    “伸手。”
    丁小開伸出左臂。
    蕭聽雨將銀針一端刺入他的肘部靜脈,另一端刺入阿月的手腕。
    暗紅色的血液開始通過細管緩緩流動。
    “保持清醒。”蕭聽雨叮囑,“一旦頭暈就告訴我。”
    丁小開點頭,目光始終沒離開阿月的臉。
    她的呼吸漸漸平穩,但臉色仍然難看。
    奇怪的是,隨著血液流動,丁小開感到一陣異常的燥熱,仿佛有火焰在血管中奔流。
    “不對勁……”他剛開口,突然一陣劇痛從手臂傳來!
    銀針周圍的皮膚瞬間變黑,黑色迅速向全身蔓延!
    丁小開想要抽手,卻發現身體已經不聽使喚,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小開哥!”阿月驚呼,掙紮著坐起。
    蕭聽雨臉色大變:“毒血反噬!”
    他迅速拔出銀針,但為時已晚——丁小開全身已經泛起不正常的青黑色,嘴唇烏紫,氣若遊絲。
    “怎麽會這樣?”阿月淚如雨下。
    蕭聽雨檢查丁小開的狀況,麵色越來越難看:“他體內原本就有幽冥穀的‘蝕骨毒’,與‘紅蛛毒’相遇後產生異變,形成了一種全新的劇毒!”
    “救救他!”阿月抓住舅舅的手臂,指甲幾乎掐進肉裏。
    蕭聽雨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什麽:“碧杖仙翁給的解毒丹!他說過能解百毒!”
    阿月急忙從丁小開懷中找出那個小瓷瓶,倒出一粒暗紅色藥丸。
    蕭聽雨捏開丁小開的牙關,將藥丸放入他舌下。
    “能不能活,就看造化了……”
    時間仿佛凝固。
    阿月跪在榻前,緊緊握著丁小開的手,淚水滴在他蒼白的臉上。
    蕭聽雨在一旁踱步,不時查看丁小開的脈搏。
    一刻鍾後,丁小開的眼皮突然顫動了一下。
    “他動了!”阿月驚喜道。
    丁小開緩緩睜開眼,目光渙散,嘴唇微動。
    阿月俯身去聽,隻聽到微弱的氣聲:“……月……小心……”
    “我在,我在這裏!”阿月將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
    丁小開的視線漸漸聚焦,看清了阿月淚流滿麵的臉。
    他虛弱地笑了笑:“……醜丫頭……哭起來更醜了……”
    阿月又哭又笑:“你這個混蛋!嚇死我了!”
    蕭聽雨長舒一口氣,悄悄退出房間,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
    丁小開試著坐起來,但全身無力,又跌回榻上。
    阿月扶住他:“別亂動,毒剛解,需要休息。”
    “我昏迷了多久?”
    “不到半個時辰。”阿月擦幹眼淚,“你差點……差點……”
    丁小開看著她紅腫的眼睛,心中一軟:“我命硬,死不了。”
    他頓了頓,“倒是你,為什麽要替我擋那暗器?”
    阿月低下頭:“本能反應吧。”
    “撒謊。”丁小開輕聲道,“你當時完全可以推開我,自己躲開。”
    阿月沉默片刻,突然抬頭直視他的眼睛:“因為我不能再看著你死在我麵前!”
    丁小開一愣。
    “五年前那個晚上……”阿月聲音顫抖,“我看著哥哥倒在血泊中,看著你被十幾個人圍攻……我嚇傻了,什麽都沒做……”
    她攥緊拳頭,“這一次,我不能再袖手旁觀。”
    丁小開心中某處被輕輕觸動。
    他伸手擦去阿月臉上的淚痕:“傻丫頭,那晚的事不怪你。”
    阿月抓住他的手:“答應我,別再冒險了。”
    丁小開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握了握她的手。
    兩人靜靜相對,誰都沒有再說話。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白無塵匆匆進來,看到醒著的丁小開,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丁大俠醒了?太好了。”他微微欠身,“樓主請二位去議事廳,有要事相商。”
    丁小開冷冷看了他一眼:“白公子剛才去哪了?幽冥穀來襲時,好像沒看到你。”
    白無塵麵色不變:“我護送長老們去密室,確保聽雨樓機密不被敵人所得。”
    “是嗎?”丁小開強撐著站起來,“帶路吧。”
    白無塵轉身引路。
    丁小開注意到他走路時左腿似乎有些不便,靴子上沾著新鮮的泥土。
    “你受傷了?”丁小開問。
    白無塵頭也不回:“小傷,不礙事。”
    三人來到議事廳。
    蕭聽雨正在查看一張地圖,見他們進來,立刻迎上:“丁大俠沒事了?太好了!”
    丁小開點頭致意:“多謝蕭樓主相救。”
    蕭聽雨擺擺手:“不必客氣。我剛收到緊急情報,幽冥穀和拜月教的人正在集結,目標很可能是這裏。”
    阿月驚訝:“他們怎麽敢公然進攻聽雨樓?”
    “因為有人給了他們膽量。”蕭聽雨沉聲道,“我懷疑武林中有人暗中操控這兩股勢力。”
    丁小開想起什麽:“白公子,能否看看你的左腿?”
    白無塵麵色微變:“丁大俠這是何意?”
    “剛才你走路時左腿不便。”丁小開盯著他的眼睛,“讓我看看傷勢。”
    白無塵後退一步:“區區小傷,不勞掛念。”
    蕭聽雨目光銳利起來:“無塵,讓他看。”
    白無塵沉默片刻,突然冷笑一聲:“晚了。”
    他猛地掀開衣擺,露出左腿——小腿上纏著繃帶,但繃帶下滲出的不是紅色,而是詭異的藍綠色血液!
    “拜月教的‘月蝕丹’!”蕭聽雨厲喝,“你服用了他們的秘藥!”
    白無塵縱身一躍,退到窗邊:“樓主果然見多識廣。不錯,我早已是拜月教的人!”
    丁小開短刀出鞘:“幽冥穀來襲時,是你通風報信!”
    “聰明。”白無塵優雅地笑著,“可惜太遲了。此刻,拜月教的高手已經包圍了聽雨別院。”
    他看向蕭聽雨,“樓主,交出劍譜殘頁,我可以求教主饒你不死。”
    蕭聽雨怒極反笑:“好一個白無塵!我待你不薄,你竟敢背叛聽雨樓!”
    “各為其主罷了。”白無塵從袖中滑出一支玉笛,“丁大俠,阿月姑娘,你們若不想死,最好站到一邊。”
    丁小開將阿月護在身後:“你以為憑一支笛子就能對付我們?”
    白無塵輕笑:“這不是普通的笛子。”
    他將笛子放在唇邊,吹出一段詭異的旋律。
    笛聲入耳,丁小開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體內的毒素似乎被笛聲引動,在血管中翻騰起來!
    他雙腿一軟,單膝跪地,額頭滲出冷汗。
    阿月也捂住耳朵,麵露痛苦:“這笛聲……能引動體內毒素!”
    白無塵繼續吹奏,笛聲越來越急。
    丁小開感到五髒六腑仿佛被無數細針穿刺,痛不欲生。
    蕭聽雨也受到影響,臉上疤痕變得血紅,顯得猙獰可怖。
    “劍譜……在哪裏?”白無塵一邊吹笛一邊逼近。
    就在此時,一道碧光破窗而入,精準地擊中白無塵手中的玉笛!
    笛子應聲而碎,詭異的旋律戛然而止!
    “碧杖仙翁!”白無塵臉色大變。
    老乞丐的身影出現在窗口,手持碧綠竹杖,冷笑道:“白家小子,玩陰的玩到我徒弟頭上了?”
    白無塵反應極快,縱身向門口逃去!
    丁小開強忍劇痛,甩手擲出短刀!
    刀光如電,正中白無塵後心!
    他慘叫一聲,撲倒在地。
    碧杖仙翁跳進屋內,先查看了丁小開的狀況:“臭小子,又逞能!”
    丁小開苦笑:“師父……你來得真及時……”
    老乞丐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葫蘆,倒出三粒藥丸:“快服下,能暫時壓製毒素。”
    三人服下藥丸,痛苦立刻減輕。
    蕭聽雨拱手道:“多謝前輩相救。”
    碧杖仙翁哼了一聲:“少來這套。我徒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拆了你這聽雨樓!”
    阿月忍不住問:“前輩怎麽知道我們有危險?”
    “我一路跟著你們。”老乞丐瞪了丁小開一眼,“就知道這小子會惹麻煩。”
    丁小開掙紮著站起來:“師父,白無塵是拜月教的人,他說外麵已經被包圍了。”
    碧杖仙翁點頭:“不錯,我進來時看到至少三十個拜月教徒,還有十幾個幽冥穀的殺手。”
    蕭聽雨麵色凝重:“聽雨樓雖有防備,但敵人來勢洶洶,硬拚不是辦法。”
    “有密道嗎?”丁小開問。
    蕭聽雨搖頭:“密道出口肯定也被監視了。”
    碧杖仙翁突然笑了:“那就給他們來個出其不意。”
    他看向丁小開,“還記得我教你的‘龜息法’嗎?”
    丁小開眼睛一亮:“師父是說……”
    “裝死。”老乞丐咧嘴一笑,“拜月教不是想要劍譜嗎?我們就給他們送個‘死人’過去。”
    蕭聽雨立刻明白過來:“妙計!但需要有人配合。”
    阿月站到丁小開身邊:“我去。”
    丁小開皺眉:“太危險了!”
    “不危險怎麽騙得過他們?”阿月眼中閃著堅定的光,“何況我的毒傷可以假裝複發,更有說服力。”
    碧杖仙翁打量著她,突然笑了:“丫頭有膽識,配得上我徒弟。”
    丁小開還想反對,蕭聽雨已經拍板:“就這麽定了。我會安排人手接應。”
    計劃很快敲定:丁小開假裝毒發身亡,阿月悲痛欲絕,向拜月教投降並獻上“屍體”,伺機接近教主。碧杖仙翁和蕭聽雨則暗中跟隨,見機行事。
    準備停當,丁小開服下老乞丐給的“龜息丹”,呼吸心跳漸漸停止,麵色變得慘白,與死人無異。
    阿月換上素衣,解下所有武器,隻留一把貼身的匕首藏在袖中。
    “記住,”碧杖仙翁叮囑阿月,“龜息丹隻能維持六個時辰。時間一到,他自會醒來。”
    阿月點頭,看著“死去”的丁小開,眼中閃過一絲不舍。
    她俯身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一定要活著回來。”
    碧杖仙翁和蕭聽雨對視一眼,悄然隱入暗處。
    阿月深吸一口氣,拖著丁小開的“屍體”,緩緩走向聽雨別院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