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劍絕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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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魂崖,崖如其名。
常歡站在崖底,仰望著那幾乎垂直的峭壁。
三百裏路,他走了三天。
殘月樓的毒雖被墨家丹藥壓製,卻仍在體內肆虐,每走一步都像有千萬根針在紮他的經脈。
峭壁中間,隱約可見一座灰黑色的樓閣嵌在岩壁中,像是被巨人一掌拍進去的。
那就是聽劍閣——傳說中古代劍客論劍的地方,也是盲眼琴師歌謠中提到的關鍵所在。
常歡從懷中取出阿青留下的機關圖,又看了一眼。
圖紙很詳細,標注了上山的小路和閣中的機關布置。
他本不想用,但理智告訴他,以現在的狀態,沒有這張圖他可能連閣門都進不去。
“該死的女人...”常歡低聲咒罵,卻小心地將圖紙收好。
上山的路比想象中還要險峻。
有些地方隻有半隻腳寬的石棱可踩,下麵就是萬丈深淵。
常歡的右手緊握刀柄,左手摳著岩縫,像隻壁虎一樣緩慢向上移動。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又被山風吹幹,留下一層白色的鹽漬。
有幾次,他差點失手滑落,全靠瞬間爆發的腰力才穩住身形。
三個時辰後,當太陽西斜時,常歡終於爬到了聽劍閣所在的平台。
他的手指已經血肉模糊,膝蓋處的褲子也磨破了,露出裏麵擦傷的皮肉。
聽劍閣比遠處看起來還要古老。
木質結構已經發黑,簷角的風鈴鏽蝕得看不出原本的形狀。
閣門上方掛著一塊匾,上麵的字跡模糊不清,隻能辨認出一個“劍”字。
常歡沒有貿然進入,而是先繞著平台走了一圈。
平台不大,約莫二十步見方,邊緣就是懸崖。
閣後有一棵枯死的古鬆,樹幹扭曲如老人佝僂的背。
當他回到閣門前時,突然聽到一陣奇異的聲響——像是劍刃在風中震顫的嗡鳴,又像是有人在遠處哭泣。
這聲音若有若無,時斷時續,正是盲眼琴師歌謠中提到的“劍鳴如泣”。
常歡屏息凝神,試圖判斷聲音的來源。
漸漸地,他發現這聲音似乎不是來自閣內,而是...來自整座山崖!
“劍氣共鳴...”常歡喃喃自語。
他聽說過這種境界,傳說中劍法達到極致的高手,能將劍氣融入周圍環境,即使人已離去,劍氣仍能長久不散。
難道這是李無塵留下的?
常歡深吸一口氣,推開了聽劍閣的門。
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像是多年未曾開啟。
閣內光線昏暗,隻有幾縷夕陽從窗欞的縫隙中射入,照亮漂浮的塵埃。
正中央的地板上刻著一個巨大的太極圖,周圍環繞著八卦符號。
牆壁上掛滿了各式古劍,有的已經鏽蝕不堪,有的依然寒光閃閃。
最引人注目的是太極圖上方懸掛的一把斷劍——劍身從中間斷開,斷口參差不齊,像是被巨力折斷的。
劍柄處纏著一段褪色的紅綢,在穿堂風中輕輕擺動。
常歡謹慎地踏入閣內,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觸發機關。
當他走到太極圖中央時,那“劍鳴如泣”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起來,仿佛就在耳邊。
就在這時,常歡注意到地板上有幾滴已經幹涸的血跡。
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點,搓了搓。
血跡還很新鮮,不超過三天。
“有人來過...”常歡的神經立刻繃緊,右手按上了刀柄。
他順著血跡來到一麵牆前,牆上掛著一幅山水畫。
畫已經泛黃,但能看出畫的是這座斷魂崖。
奇怪的是,畫中的聽劍閣位置比實際要偏右一些。
常歡伸手碰了碰畫卷,發現後麵似乎有東西。
他輕輕掀起畫,露出一個暗格,裏麵放著一塊玉佩——正是李無塵從不離身的那塊!
“師父...”常歡握緊玉佩,心中一陣激動。
這證明李無塵確實來過這裏,而且很可能還活著!
突然,閣內光線一暗。
常歡猛地回頭,看到閣門不知何時已經關閉。
與此同時,牆壁上的古劍開始劇烈震顫,發出刺耳的嗡鳴。
“機關被觸發了!”常歡立刻反應過來,迅速回憶阿青圖紙上的標記。
但為時已晚。
隻聽“哢嗒”一聲,太極圖周圍的地板突然下陷,露出數十個小孔。
下一刻,無數細如牛毛的毒針從孔中激射而出,覆蓋了整個閣內空間!
常歡的刀瞬間出鞘,舞成一片銀光,擋下大部分毒針。
但毒針數量太多,角度又刁鑽,很快就有幾根突破了他的防禦,刺入他的手臂和肩膀。
被刺中的地方立刻傳來劇痛,接著是麻木感。
常歡知道針上淬了劇毒,而且很可能是見血封喉的那種。
他的動作開始變得遲緩,視線也逐漸模糊...
就在他即將支撐不住時,閣門突然被撞開,一道青色身影閃電般衝入,手中展開一件銀光閃閃的絲質披風,將剩餘的毒針盡數擋下。
“阿青?”常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青沒有回答,迅速來到他身邊,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倒出兩粒藥丸塞入他口中:“快服下!這是解藥!”
常歡本能地咽下藥丸,隨即感到一股清涼從喉嚨擴散到全身,麻木感開始消退。
但他仍然冷著臉:“誰要你多管閑事?”
阿青咬了咬嘴唇,沒有理會他的冷漠,轉身去檢查那個暗格。
當她看到玉佩時,眼睛一亮:“是師父的!他果然來過這裏!”
常歡勉強站起來,警惕地環顧四周:“機關不止這一處,小心...”
話音未落,牆壁上的古劍突然同時脫離牆麵,如暴雨般向兩人射來!
阿青反應極快,一把推開常歡,同時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劍身竟泛著淡淡的青光。
她的劍法極為奇特,劍路不是直線,而是如行雲流水般的曲線。
那些射來的古劍一碰到她的劍光,就像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紛紛改變方向,互相碰撞落地。
“九轉回風劍法...”常歡瞳孔微縮,“果然是墨家嫡傳。”
阿青收劍,臉色蒼白:“現在你信了?”
常歡不答,隻是冷冷地問:“為什麽跟蹤我?”
“我沒有跟蹤,”阿青搖頭,“我知道你一定會來這裏,所以提前在附近等候。”
常歡還想說什麽,突然閣外傳來一陣刺耳的笑聲,像是金屬摩擦的聲音,讓人牙酸。
“好一對癡情兒女!”一個沙啞的聲音從閣外傳來,“可惜今天要一起做亡命鴛鴦了!”
常歡和阿青同時變色。
這聲音中蘊含的內力極為深厚,每個字都像錘子敲在胸口,震得人氣血翻湧。
閣門再次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緩步走入。
來人穿著一襲墨綠色長袍,臉上戴著一個青銅麵具,麵具造型猙獰,如同惡鬼。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那不是人手,而是一隻精鋼打造的義肢,五指如鉤,閃著冷光。
“青龍使...”阿青的聲音帶著恐懼,“青龍會四象使之首。”
常歡的刀已經出鞘,盡管知道麵對的是怎樣的強敵,他的眼神依然冷靜如冰。
青龍使看了看常歡,又看了看阿青,突然大笑:“影門的孤狼和墨家的青鳶,真是絕配!李無塵收的好徒弟!”
“我師父在哪?”常歡沉聲問。
青龍使的義肢輕輕敲打著牆麵,發出“叮叮”的聲響:“想知道?跟我走一趟不就知道了?”
阿青突然插話:“你們把師父關在青龍會總壇?”
青龍使似乎有些意外:“小丫頭倒是聰明。不錯,李無塵正在總壇‘做客’,我們會長對他很感興趣,尤其是他獨創的‘心劍’功法...”
常歡心頭一震。
心劍!這就是閣中劍氣共鳴的來源?
不等他多想,青龍使突然出手。
那隻鋼爪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抓向常歡咽喉!
常歡舉刀格擋,卻聽“鐺”的一聲,他手中的刀竟然被鋼爪生生擊飛,深深插入閣梁!
“不堪一擊。”青龍使冷笑,鋼爪再次襲來。
阿青的軟劍及時趕到,纏住鋼爪,為常歡爭取了喘息之機。
但青龍使隻是輕輕一抖手腕,阿青就連人帶劍被甩了出去,重重撞在牆上,吐出一口鮮血。
“青鳶,十年前讓你逃了,今天可沒那麽幸運。”青龍使一步步逼近阿青。
常歡顧不得撿刀,從靴中抽出一把匕首,全力擲向青龍使後心。
青龍使頭也不回,鋼爪向後一揮,匕首就被擊飛。
但這一瞬的分心已經足夠。
阿青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圓球,狠狠砸向地麵。
圓球爆開,噴出濃密的黑煙,瞬間充滿整個聽劍閣。
“墨家煙遁!”青龍使怒吼,鋼爪瘋狂揮舞,卻隻抓到空氣。
當黑煙散去,閣中已經不見常歡和阿青的蹤影,隻有那柄斷劍還在輕輕搖晃,發出如泣如訴的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