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佛寶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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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臥佛嶺的雨,冷得像淬過毒的針。

    葉紅拖著沈秋,拉著阿飛,在泥濘的山路上艱難前行。

    身後的追兵聲時遠時近,仿佛一群嗅到血腥的豺狼。

    她手腕上的梅花紋路已經暗淡,但皮膚下仍殘留著灼燒般的痛感,提醒著她那個不可思議的事實——她的血,是鑰匙。

    “前麵…山洞…”沈秋氣若遊絲,鐵尺拄地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

    葉紅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雨幕中隱約可見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形似臥佛微張的嘴。

    阿飛突然渾身發抖,抓緊了葉紅的手:“姐姐,裏麵有…不好的東西…”

    “必須進去。”葉紅抹去臉上的雨水,“地圖指向這裏。”

    三人踉蹌著鑽進山洞。

    洞內出奇地幹燥,空氣中彌漫著陳年的檀香味。

    葉紅從懷中掏出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映照出洞壁上精美的浮雕——全是梅花,各種形態的梅花。

    沈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黑血噴在石壁上。

    葉紅這才發現他後背插著兩支箭,傷口周圍已經泛青。

    “箭上有毒!”她失聲叫道。

    沈秋勉強笑了笑:“沒事…暫時…死不了…”

    他指著洞壁上一處特別的浮雕,“看…五瓣梅…和你的…烙印…”

    葉紅湊近觀察,那朵五瓣梅的花蕊處有個不易察覺的凹槽。

    她猶豫了一下,將手腕按上去。

    梅花紋路接觸凹槽的刹那,整麵石壁突然發出沉悶的轟鳴,緩緩向兩側分開!

    “機關…”阿飛驚歎道,“和賈爺爺說的一樣!”

    石門後是一條向下的甬道,兩側牆壁上鑲嵌著夜明珠,發出幽綠的光。

    沈秋的臉色在綠光映照下更加慘白,但他仍堅持走在前麵:“小心…陷阱…”

    甬道盡頭是一間圓形石室,中央擺著一口青銅棺材,棺蓋上刻著與葉紅手腕上一模一樣的梅花紋。

    四周牆壁滿是壁畫,講述著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前朝廢帝如何將傳國玉璽和寶藏圖分別封印在兩個血脈烙印中,托付給心腹大臣…

    “所以…”葉紅聲音發抖,“我和阿飛身上的烙印…”

    “是鑰匙。”一個陰柔的聲音突然從黑暗中傳來,“也是鎖。”

    石室陰影處轉出一個身著紫袍的老者,麵白無須,手戴玉扳指,身後站著十餘個東廠裝束的番子。

    最令葉紅震驚的是,杜明堂竟恭敬地立在此人身後,哪還有半分朝廷命官的威風。

    “九千歲…”沈秋咬牙道,“果然…是你…”

    九千歲魏公公!葉紅心頭巨震。

    這可是當朝權勢滔天的大太監,據說連皇上都要讓他三分!

    魏公公輕笑一聲,聲音如毒蛇吐信:“沈大人好眼力。可惜啊,聰明人總是活不長。”

    他目光轉向葉紅,“葉小姐,把你手腕上的烙印給咱家看看?”

    阿飛突然擋在葉紅前麵:“不準碰我姐姐!”

    魏公公眯起眼睛:“小雜種還挺護主。”

    他拍拍手,兩個番子押出一個血人——竟是奄奄一息的賈鳳鳴!

    “賈公!”阿飛想衝過去,被葉紅死死拉住。

    賈鳳鳴抬起頭,臉上那道傷疤已經完全崩裂,露出下麵金色的刺青——一個精致的“禦”字。

    “阿飛…別過來…”老人氣若遊絲,“他手裏有…鎖梅針…”

    魏公公從袖中取出一根三寸長的銀針,針尖泛著詭異的藍光:“葉家的血脈烙印雖厲害,卻抵不過這根專克‘梅花三弄’的鎖梅針。”

    他陰森地笑著,“當年葉青天就是死在這針下…”

    葉紅如遭雷擊:“是你殺了我父親!”

    “不不不,”魏公公搖頭,“是杜大人動的手。咱家隻是…提供了工具。”

    杜明堂臉色一變:“九千歲!下官…”

    “閉嘴!”魏公公厲喝,隨即又恢複陰柔的語調,“葉小姐,咱家給你個選擇——主動交出烙印,咱家饒你弟弟不死。否則…”

    他使了個眼色,一個番子立刻將刀架在賈鳳鳴脖子上。

    葉紅的手腕突然刺痛起來,梅花紋路又開始發光。

    她感到一種奇異的力量在體內蘇醒,仿佛有無數記憶碎片正湧入腦海——父親教她辨認梅花品種的下午,書房暗格中的賬冊,還有…一段她從未經曆過的劍法口訣?

    “姐姐…”阿飛突然小聲說,“我腦子裏…有人在說話…”

    魏公公臉色微變:“快動手!他們在覺醒!”

    鎖梅針如毒蛇般刺向葉紅咽喉!

    沈秋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推開葉紅,自己卻被銀針貫穿肩膀!

    男人悶哼一聲跪倒在地,鮮血噴濺在青銅棺上。

    “沈秋!”葉紅尖叫。

    奇怪的是,沈秋的血接觸到青銅棺後,棺蓋上的梅花紋竟然開始轉動,發出機關咬合的哢嗒聲!

    魏公公又驚又怒:“不可能!隻有葉家血脈能…”

    賈鳳鳴突然大笑,笑聲中帶著解脫:“蠢貨…沈秋是葉青天…指腹為婚的…女婿…他體內…流著葉家的…”

    話未說完,一個番子的刀已經割開了他的喉嚨。

    老人倒地時,眼睛仍望著阿飛,嘴唇蠕動著說了最後三個字:“…保護他…”

    阿飛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肩上的胎記突然迸發出刺目紅光!

    葉紅手腕上的烙印與之呼應,兩道紅光在空中交織,形成一柄虛幻的血劍!

    “梅花三弄!”魏公公驚恐後退,“快攔住他們!”

    番子們一擁而上。

    葉紅本能地抓住那柄血劍,頓時感到一股澎湃的力量湧入四肢百骸。

    她從未習武,身體卻自動施展出一套精妙劍法,第一式“寒梅初綻”便刺穿三個番子的咽喉!

    阿飛也像變了個人,身形如鬼魅般在番子間穿梭,指尖劃過之處,敵人紛紛倒地抽搐——他竟在無意識中使用著柳無眉的殺手技巧!

    沈秋掙紮著爬到青銅棺旁,用鐵尺敲擊棺蓋某處。

    棺蓋轟然開啟,露出裏麵金光閃閃的——傳國玉璽!

    魏公公眼中頓時爆發出貪婪的光芒:“給我!”

    他親自撲向玉璽,鎖梅針直取沈秋心口!

    葉紅想回援,卻被杜明堂和幾個番子纏住。

    眼看針尖就要刺入沈秋心髒,阿飛突然從側麵撞來,用身體擋下這一針!

    藍光閃過,阿飛如斷線風箏般摔出去,肩上的胎記迅速暗淡。

    “阿飛!”葉紅心如刀絞,血劍怒劈,將杜明堂持刀的手臂齊肩斬斷!

    杜明堂慘叫著倒地,被隨後趕來的番子踩在腳下。

    魏公公已經拿到玉璽,正瘋狂大笑:“有了這個,咱家就是…”

    笑聲戛然而止——他低頭看著胸口透出的劍尖,不可置信地回頭。

    沈秋不知何時站了起來,用最後一口氣將鐵尺刺入魏公公後背!

    老太監踉蹌幾步,玉璽脫手飛出。

    葉紅飛身接住,感到玉璽底部刻著的梅花紋與她手腕上的烙印完美契合。

    “賤人!”魏公公猙獰地拔出鎖梅針,再次刺向葉紅,“咱家要你…”

    血劍突然自動飛出,貫穿魏公公咽喉!

    老太監瞪大眼睛,似乎無法相信自己的失敗,屍體緩緩倒下。

    殘餘的番子見主子已死,頓時作鳥獸散。

    葉紅顧不上追擊,急忙查看沈秋和阿飛的傷勢。

    沈秋已經氣若遊絲,卻仍堅持著從懷中掏出一支小巧的木釵。

    “認得…嗎…”他艱難地說,“葉大人…給我的…說將來…給你…”

    葉紅接過木釵,突然淚如雨下——這是她七歲時最愛的發飾,某天突然不見了,她還為此哭鬧了好久。

    原來…原來父親早就…

    “那年…我十二…”沈秋斷斷續續地說,“隨父親…拜訪葉府…看見你在…梅樹下…跳舞…”

    他嘴角溢出鮮血,“葉大人說…等我長大…就把你…許配給我…”

    所以沈秋這些年追查父親死因,不僅為報恩,更為…兌現兒時的承諾?

    葉紅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阿飛的情況更糟。

    鎖梅針的毒已蔓延全身,胎記幾乎看不見了。

    葉紅突然想起什麽,將玉璽按在阿飛胸口,同時把自己的手腕也貼上去。

    “以血為引,以梅為鑰…”她喃喃念出突然浮現在腦海的咒語,“前朝遺秘,今朝重光…”

    玉璽、她的手腕、阿飛的胎記三者接觸處迸發出耀眼的金光!

    阿飛的身體劇烈抽搐,隨後突然平靜下來,呼吸漸漸平穩。

    葉紅手腕上的梅花紋卻開始褪色,最終完全消失。

    “姐姐…”阿飛虛弱地睜開眼睛,“你…怎麽了?”

    葉紅微笑著搖頭:“沒事,隻是物歸原主。”

    她看向青銅棺內壁刻的文字,終於明白了一切——阿飛是前朝廢帝唯一的血脈,而她,是葉青天精心培養的“鑰匙”。

    葉家祖傳的“梅花三弄”劍法,實為守護皇室血脈的秘技。

    沈秋的呼吸越來越弱。

    葉紅將他抱在懷中,淚水滴在他臉上:“別死…求你…我才剛明白…”

    沈秋用盡最後力氣抬手,擦去她的眼淚:“笑…一個…像那年…梅樹下…”

    葉紅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盡管心已經碎成千萬片。

    沈秋滿足地閉上眼睛,手緩緩垂下…

    洞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和鎧甲碰撞聲。

    一個洪亮的聲音喝道:“錦衣衛奉旨查案!閑雜人等速速退避!”

    葉紅抱緊沈秋,看向洞口。

    雨不知何時停了,一縷晨光斜射進來,照在青銅棺內的龍袍上。

    她突然明白了魏公公的野心,也明白了父親為何而死。

    懷中的沈秋已經沒了呼吸,但嘴角仍帶著那絲滿足的微笑。

    阿飛掙紮著爬過來,握住她的手:“姐姐…我們…怎麽辦?”

    葉紅擦幹眼淚,拾起地上的血劍。

    劍身已經實體化,在晨光中泛著淡淡的紅芒。

    “活下去。”她輕聲說,“為了父親,為了沈秋,也為了…天下。”

    腳步聲越來越近。

    葉紅挺直腰背,血劍斜指地麵,擺出了“梅花三弄”起手式——寒梅初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