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疾脈熄相火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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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疾脈熄相火妄動
    在醫院,走廊向來是人潮湧動,喧囂聲此起彼伏,濃烈的消毒水味無孔不入,肆意彌漫在每一處角落。蘇懷瑾才把林妍的安胎藥方交到煎藥房,白大褂上還縈繞著若有若無的艾煙味。就在這時,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好似密集的鼓點。原來是護士周敏,她神色慌張,聲音急切得如同炸雷,在走廊裏轟然響起:“蘇醫生!急診科轉來個甲亢危象前期的!情況危急!”
    眨眼間,急診床就被快速推了過來。蘇懷瑾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床上女孩那抽搐得厲害的雙手吸引住了。女孩的指關節泛白,指甲被啃得光禿禿的,每一秒都要敲擊三次床欄,頻率快得驚人。順著這雙手往上瞧,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毫無血色的臉,仿佛被抽幹了生氣。汗濕的劉海像一條條濕漉漉的黑線,緊緊黏在額頭上。女孩的眼睛瞪得滾圓,眼神裏滿是驚恐,像一隻落入陷阱、孤立無援的兔子。
    “姓名?”蘇懷瑾三步並作兩步,快速走到床邊,伸手按住女孩亂動的手腕。指尖剛一觸碰,那快得離譜的脈搏,讓她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川”字。蘇懷瑾心中一沉,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湧上心頭,憑借多年的從醫經驗,她知道女孩的情況不容樂觀。
    “陳、陳小雨……”女孩聲音尖細,還帶著明顯的顫抖,就像深秋裏被寒風吹動的枯枝,“醫、醫生我能不能……先背完這頁……”讓人震驚的是,她另一隻手居然還死死抓著本《考研政治衝刺講義》,書頁被她捏得皺巴巴,滿是褶皺,仿佛在訴說著主人的焦慮與執著。
    蘇懷瑾二話不說,直接抽走了教材。這一抽,女孩就像突然被切斷電源的機器,渾身猛地一抖。緊接著,監護儀發出“滴滴”的狂叫聲,聲音尖銳刺耳,心率顯示158次分,數字在屏幕上瘋狂跳動,仿佛一顆即將引爆的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帶來致命的危險。
    “考研的?”蘇懷瑾一邊詢問,一邊掀開女孩的衣領。一股酸臭味撲麵而來,隻見女孩的甲狀腺腫得像個小雞蛋,脖子濕漉漉的,t恤領口一圈都是汗漬,斑斑駁駁。
    “三、三戰了……”女孩突然伸出手,緊緊抓住蘇懷瑾的手,指甲都快掐進蘇懷瑾的皮膚裏,“醫生你讓我回去吧!肖四還沒背完……”這時,她手腕上的運動手環亮起刺眼的紅光,屏幕上顯示【心率超標】,紅色的警示字樣格外醒目。
    診室裏的空調“嗡嗡”作響,吹出的冷風似乎都驅散不了這緊張得令人窒息的氛圍。蘇懷瑾的手指穩穩地搭上陳小雨的寸口。一搭上脈,蘇懷瑾心裏就是一驚。這脈象疾如奔馬,一息八至,完全符合《診家樞要》裏所說的“陽極陰竭”狀況。更奇怪的是左關部,肝脈弦硬得如同繃緊的鋼絲,仿佛隨時都會斷裂。蘇懷瑾暗自思忖,這孩子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壓力,才把自己的身體搞成這樣。
    “每天睡幾小時?”蘇懷瑾一邊翻開女孩的眼皮,查看結膜,一邊問道。隻見女孩的結膜布滿血絲,縱橫交錯,就像紅色的蜘蛛網。
    “兩……兩小時……”陳小雨的膝蓋不受控製地不停磕著診床,“喝、喝魔爪能撐四小時……”
    蘇懷瑾聽到這話,手裏的鋼筆“啪”地一下折斷在病曆本上。她強壓內心的震驚和憤怒,這個孩子簡直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蘇懷瑾拉開抽屜,取出針包。可陳小雨就像一隻受驚的小鹿,突然跳了起來:“不行!不能針灸!會、會影響記憶力!”
    “躺下!”蘇懷瑾眼疾手快,直接按住她的雙肩,大聲說道,“知道為什麽手抖嗎?甲狀腺激素都快把你的肝陰燒幹了!”她唰地撕開酒精棉,“現在我要在太衝穴放血,把相火引下來,不然你的情況會越來越糟!”
    針尖剛碰到腳背,陳小雨就扯著嗓子殺豬似的嚎起來:“疼疼疼!”可奇怪的是,隨著暗紅的血珠慢慢滲出,她敲擊床欄的手指居然漸漸慢了下來。
    就在這時,診室門突然被一股大力撞開。一個穿著格子衫的胖男人衝了進來,手裏拎著個塑料袋,大聲喊道:“小雨!紅牛買來了!”可當他看到蘇懷瑾手裏的三棱針時,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大聲質問道:“你們中醫科幹什麽?我女兒要吃西藥!”
    “爸!”陳小雨想坐起來,卻被蘇懷瑾穩穩地按了回去。
    “您是家屬?”蘇懷瑾掃了眼男人手裏的塑料袋,裏麵有五瓶紅牛,三包薄荷糖,“知道您女兒ft4值多少嗎?34.8!正常上限的2倍!”
    男人趕緊從兜裏掏出一疊化驗單,聲音有些顫抖:“西醫讓吃賽治,可說明書說會肝損傷……”他突然壓低聲音,神色緊張,“小雨明年還要考公務員,體檢要是不過……”
    “考個屁!”蘇懷瑾把放血針重重地拍在桌上,“《溫病條辨》說‘厥陰風木內動,必耗腎水’。您閨女再這麽熬下去——”她抓起陳小雨的手,“看見這手顫沒有?明年連答題卡都塗不了,還談什麽考公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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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小雨聽到這話,心裏防線瞬間崩塌,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砸在考研講義上:“可、可我同學都……都上岸了……”陳小雨心中委屈極了,為什麽別人都能成功,自己卻一次次失敗,難道自己真的不如別人?
    蘇懷瑾見狀,不禁歎了口氣,從藥櫃裏取出個褐色瓷瓶:“滋水清肝飲,加夏枯草15克。”她倒出黑褐色的藥汁,耐心解釋道,“知道夏枯草為什麽六月就枯萎嗎?因為它懂得‘夏至一陰生’的道理,能幫你降降體內的火。”
    藥才灌到一半,陳小雨突然抽搐加劇,藥汁順著下巴流到衣領上。蘇懷瑾反應迅速,立刻掐住她的人中:“小周!準備磁石枕!”
    當那個繡著八卦圖的藥枕壓上陳小雨後頸時,奇跡發生了,她的顫抖明顯減輕。陳小雨的父親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這、這是什麽原理?”
    “《本草綱目》載磁石能‘養腎髒,強骨氣’。”蘇懷瑾一邊調整枕頭位置,一邊解釋,“現代研究證實,低頻磁場可以調節人體紊亂的生物電,緩解症狀。”
    話還沒說完,陳小雨的手機響了。屏幕亮起,鎖屏上是行血紅大字:“距離考研還有12天”。女孩就像條件反射一樣,伸手去抓手機,卻被蘇懷瑾一把按住:“從今天起,每天寅時必須睡覺,不然你的身體會垮掉!”
    “不行!”陳小雨聲音陡然尖利起來,“去年就差三分!前年差五分!”她指甲在磁石枕上抓出刺耳的聲響,“那些二本的根本不懂……不懂我們雙非院校學生的痛……”陳小雨想起自己無數個日夜的努力,想起每次失敗後的痛哭,心中滿是不甘。
    診室裏突然安靜得可怕,隻能聽到空調的嗡嗡聲和陳小雨急促的呼吸聲。蘇懷瑾慢慢抽走手機,屏幕光照出女孩瞳孔的輕微震顫,這是甲亢的典型體征。她點開通話記錄,發現最近一周全是淩晨兩三點撥出的。
    “給誰打電話?”
    “考、考研搭子……”陳小雨的呼吸又急促起來,“互相監督……誰先睡誰是狗……”
    蘇懷瑾聽到這話,拳頭不自覺地捏得“哢哢”響。她突然扯開白大褂,露出鎖骨下的疤痕:“看見沒?我當年考研切掉的甲狀腺!”疤痕在燈光下泛著淡粉色,仿佛在訴說著一段痛苦的過往,“你現在走的就是我的老路!再這麽下去,你的身體會徹底被拖垮!”
    陳小雨的父親聽到這話,突然蹲在地上,雙手抱頭,痛哭起來:“都怪我……不該跟她說‘考不上就別回家’……”
    窗外暮色漸沉,遠處寫字樓的ed屏亮起某教育機構廣告:“二戰上岸率78!”紅光透過玻璃,在陳小雨臉上投下血似的陰影,讓她的臉色顯得更加蒼白。
    “聽著。”蘇懷瑾掰開女孩緊握的拳頭,隻見掌心全是月牙形的指甲印,“《黃帝內經》說‘陽氣者,煩勞則張’。你現在就是根燒到極限的燈絲,隨時都會斷掉。”她取出最後一樣東西——貼著“決明子”標簽的藥包,“今晚開始,把手機換成這個。”
    陳小雨茫然地捏著藥包,一臉疑惑:“這……這能刷題?”
    “這是‘潛陽枕’,給你降虛火的。”蘇懷瑾把她的考研資料統統塞進抽屜,“想要命就按時吃藥,想要學曆……”她突然冷笑一聲,“殯儀館現在也招碩士呢。”
    監護儀上的心率終於降到100次分。陳小雨的手不再發抖,但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可……可是……”
    “沒有可是。”蘇懷瑾把磁石枕調整到合適高度,“你肝脈弦急如刀刃,再這麽下去,明年這時候就該來看乳腺結節了。”她看了眼呆滯的父親,“去掛號處改下醫保類型——從今天起,你女兒確診‘焦慮障礙伴軀體症狀’。”
    陳小雨的手機又亮了。鎖屏上的倒計時數字仿佛在嘲笑所有人:“11天23小時58分……”就在眾人都以為事情告一段落時,陳小雨的手機突然又收到一條消息,是考研搭子發來的:“我放棄了,身體實在撐不住,祝你成功。”這條消息,讓陳小雨愣住了,眼神裏閃過一絲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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