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刃軍的鐵蹄在距離皇城百裏的官道上驟然停駐。
    黑壓壓的玄甲重騎如一道鋼鐵洪流，卻在即將踏入皇城地界時戛然而止。
    戰馬嘶鳴，鐵甲錚錚，肅殺之氣彌漫四野。
    姚擎蒼高坐馬上，鬼麵頭盔下的雙眸微眯，看向前方——
    一位身著絳紫官袍的老者立於官道中央，身後跟著十幾名執戟禁衛。
    老者須發皆白，麵容肅穆，手中高舉著一卷明黃，正是當朝禦史大夫——嚴崇明。
    "南刃軍聽令！"嚴崇明聲音洪亮，回蕩在曠野之上，"依《天璽律》，凡外軍入京，不得踏入皇城百裏之內！請姚將軍即刻駐軍於此，待陛下旨意再行定奪！"
    此言一出，南刃軍中頓時響起低沉的騷動。
    副將策馬上前，壓低聲音道："將軍，這老匹夫擺明了是故意刁難！我們征戰七年，如今凱旋，竟連城門都不讓進？"
    姚擎蒼抬手示意眾人安靜，緩緩摘下了鬼麵頭盔。
    七年的沙場征戰，早已將他的麵容磨礪得棱角分明，眉宇間一道猙獰的刀疤更添幾分肅殺之氣。
    翻身下馬，鐵靴踏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嚴大人。"姚擎蒼聲音低沉，不疾不徐，"南刃軍奉陛下之命平定四方，如今凱旋，按例當入京受賞。百裏之距，是否太過苛刻？"
    嚴崇明冷哼一聲，袖袍一抖，展開手中聖旨："姚將軍，規矩就是規矩！皇城百裏乃天子腳下，豈容大軍擅入？若人人都以軍功自恃，這天下還要不要王法了？"
    話音未落，南刃軍中已有將士按捺不住，鐵甲摩擦聲驟起，殺氣隱隱浮動。
    姚擎蒼眸光一冷，抬手製止了身後的騷動。
    緩步上前，直至與嚴崇明僅三步之距，才淡淡道："嚴大人，本將再問一次——這是陛下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嚴崇明被他氣勢所懾，下意識後退半步，卻又強自鎮定道："自然是朝廷法度！姚將軍莫非想抗旨？"
    其實，嚴崇明此番阻攔，背後另有深意。
    七年來，姚擎蒼率領南刃軍征戰四方，戰功赫赫。
    朝中不少文官對他既忌憚又嫉妒，尤其是以嚴崇明為首的所謂清流一派，更是視南刃軍如眼中釘。
    他們怕什麽？
    ——怕姚擎蒼功高震主！
    ——怕南刃軍鐵騎入京，朝堂格局從此改寫！
    ——更怕姚擎蒼與皇帝姚擎戈兄弟聯手，徹底壓製文官集團！
    因此，嚴崇明此番攔路，表麵上是依律行事，實則是想給姚擎蒼一個下馬威，讓他明白——即便戰功再高，也得遵守文官製定的規矩！
    然而，他低估了姚擎蒼的耐心，也低估了南刃軍的血性。
    姚擎蒼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那笑容冰冷至極，仿佛刀鋒劃過咽喉，令人不寒而栗。
    "好，很好。"他緩緩點頭，"既然嚴大人執意按規矩辦事，那本將也按規矩來。"
    他轉身，看向身後的南刃軍，聲音陡然一沉：
    "南刃軍聽令！"
    "在！"三千鐵騎齊聲怒吼，聲震雲霄！
    "卸甲！"
    "什麽？！"嚴崇明愕然。
    姚擎蒼卻已抬手解下自己的玄鐵重甲，"哐當"一聲丟在地上。緊接著，是護臂、戰靴、腰刀……一件件染血的戰甲被他親手卸下，直至隻剩一身單薄的黑衣。
    南刃軍的將士們無人質疑，紛紛沉默著卸下戰甲。
    轉眼間，官道上堆起了一座鐵甲之山！
    嚴崇明愣住了："姚將軍，你這是……"
    姚擎蒼赤足踏前一步，眸光如刃："現在，我們不是軍隊，隻是一群歸家的將士。"他嘴角微揚，"嚴大人，還要攔嗎？"
    嚴崇明臉色鐵青，一時語塞。
    按律，軍隊不得入京百裏，但卸甲之後的將士，卻隻是普通百姓！
    姚擎蒼這一手，直接撕碎了文官們精心設計的枷鎖！
    消息很快傳到了天璽城。
    金鑾殿上，姚擎戈聽完稟報，手中的茶盞"哢嚓"一聲捏得粉碎。
    "嚴崇明……好大的膽子！"他眸中金芒閃爍，真龍之氣隱隱浮動。
    汐月輕輕按住他的手，低聲道："夫君，此事不宜動怒，當以大局為重。"
    姚擎戈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傳旨——南刃軍將士，即刻入京！朕親自去迎！"
    ……
    嚴崇明還在與姚擎蒼大眼對小眼，就聽的空中一陣爆響，姚擎蒼抬頭微笑。
    隻見一道身影如精確製導的導彈，轟隆一聲，落在嚴崇明、姚擎蒼之間，塵土四起。
    待灰塵消散，一道金色的身影站在那裏，不動如山。
    當他看到姚擎蒼赤足立於風中的身影時，眼眶瞬間紅了。
    "擎蒼……"他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姚擎蒼的手臂。
    姚擎蒼兩眼含淚，給了大哥一個擁抱："七年不見，大哥更威嚴了。"
    姚擎戈搖頭，聲音微啞："說什麽呢，在你麵前，我還是我！ "
    兄弟二人相視一笑。
    而站在一旁的嚴崇明，臉色早已慘白如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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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自己完了。
    當夜，天璽城燈火通明。
    紫宸殿內，鎏金燭台映得滿室生輝。姚擎戈揮退侍從，隻留兄弟二人對坐。
    "七年未見，擎蒼棋藝可還如舊？"姚擎戈執黑子，在白玉棋盤上輕輕一叩。
    姚擎蒼卸去戰甲後，一襲墨色常服更顯挺拔。他指尖白子落下，淡淡道："邊關無棋，隻有沙盤推演。"
    棋盤上黑白交錯，一如當年二人在靖南王府對弈的光景。
    "嚴崇明今日之舉，你怎麽看？"姚擎戈突然開口。
    姚擎蒼眼皮未抬，又落一子："跳梁小醜。"
    "他背後站著整個清流黨。"姚擎戈指尖黑子懸在"天元"之位，"這些年，他們沒少在奏折裏參你"擁兵自重"。"
    白子突然淩厲地截斷黑子退路："所以哥哥今日親自出迎，是為震懾？"
    "是為正名。"姚擎戈終於抬眸，真龍之氣在瞳中流轉，"明日大朝會，朕要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封你為"鎮國大將軍"，南刃軍編入禁軍三衛。"
    棋子"嗒"地定在棋盤邊緣。
    "不妥。"姚擎蒼搖頭，"南刃軍殺氣太重，不適合駐守皇城。"
    "正因如此。"姚擎戈忽然傾身，"東海鮫人族送來密報，西境佛國廢墟有黑蓮複生之兆。朕需要一支能隨時出征的利刃——但必須師出有名。"
    燭火劈啪一響，映出姚擎蒼眉間刀疤："你想讓我明麵上統領禁軍，暗地裏繼續執掌南刃？"
    "文官要的是麵子。"姚擎戈輕笑，"朕給他們麵子，但裏子...得攥在自己手裏。"
    白子終於落入棋甕，姚擎蒼起身走到殿外廊下。夜風掀起他未束的發絲，露出頸側一道猙獰箭傷。
    "大哥。"
    "這些年我殺的人，足夠填平護城河。"
    姚擎戈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側，玄色龍袍與墨色衣袂在風中糾纏："我知道。"
    "南刃軍每個將士身上都背著血債。"
    "我知道。"
    "我們...回不了頭了。"
    姚擎戈忽然抓住弟弟手腕，袖中滑出一枚青銅虎符："但你們可以成為鎮守地獄的修羅——讓該下地獄的人，永遠不敢爬上來。"
    虎符上"南刃"二字染著經年血鏽，在月光下森然發亮。
    "奉天承運！南刃軍主帥姚擎蒼，加封鎮國大將軍，賜玄鐵兵符！"
    宣旨聲響徹金鑾殿。
    嚴崇明臉色慘白地看著姚擎蒼單膝跪地，接過那枚象征禁軍統帥的虎符——與昨日他親手交還的南刃兵符形製全然不同。
    "老臣有本奏！"嚴崇明突然出列，"禁軍統帥需熟知皇城防務，姚將軍常年在外..."
    "嚴大人。"姚擎蒼突然轉身，腰間新佩的玉帶鉤折射出冷光，"你可知道皇城地下水道共有幾條？"
    "這..."
    "三百六十五條。"姚擎蒼聲音不疾不徐，"其中七條直通紫宸殿，每條寬一丈二尺，可容重甲士卒並行——需要本將畫給你看麽？"
    滿朝嘩然！這等機密，連六部尚書都未必知曉！
    姚擎戈在龍座上支著下巴，掩去嘴角笑意。他這兄弟啊...七年前離京那夜，就已在皇城每條暗道裏走過一遍。
    三日後，校場點兵。
    姚擎蒼高台之上，看著台下分列兩陣的軍隊——左側是玄甲禁軍，右側是黑衣南刃。
    "即日起，南刃軍改"玄刃衛"。"他舉起青銅虎符，"明麵上，你們是皇城守軍。"
    虎符分開，露出內裏暗藏的染血黑玉："實際上——"
    三千將士齊刷刷撕開禁軍服製，露出內襯的玄鐵軟甲！
    姚擎蒼最後看了一眼站在角樓上的大哥，轉身時大氅飛揚如鷹展翅：
    "刀歸鞘，隻為出鞘時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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