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衝刷著海岸公路，楊念樂腕間的星塵胎記在雷光中泛著幽藍。副駕駛座的妹妹楊時雨抱緊白瓷嬰兒，繈褓滲出熒光液體在真皮座椅上蝕刻出海底坐標。後視鏡裏，三輛沒有牌照的黑色越野車正用雨刮器拚出摩爾斯電碼——"歸還契約"。
    "抓緊！"楊念樂猛打方向盤衝下懸崖。墜落的失重感中，嬰兒突然發出高頻啼哭，聲波震碎車窗形成氣泡護罩。越野車入水時竟自動變形為微型潛艇，儀表盤亮起六十年前焦念一的電子日記："2043年7月16日，沐晨在洗衣機裏藏了..."
    深海峽穀的裂痕中矗立著青銅樹狀建築，枝椏間纏繞著鏽蝕的洗衣機殘骸。楊時雨將嬰兒貼在觀察窗上，孩子瞳孔射出的藍光激活了建築表層的生物識別鎖。潛艇被虹吸進排水管時，楊念樂看見管壁鑲嵌著無數楊氏族人的乳牙，每顆都刻著網絡協議編號。
    實驗室中央的基因編輯艙突然開啟，爬出個渾身黏液的老者——竟是本該去世二十年的楊小樂。他脖頸的手術疤增生出數據光纜，嘶啞著指向培養皿："他們用我的幹細胞培育了三千個...
    警報聲吞沒了後半句。海水突然從通風口倒灌，楊時雨撞開的應急艙門後是布滿熒光水母的環形大廳。每隻水母體內都懸浮著契約碎片，觸須連接著正在跳動的克隆心髒。嬰兒突然掙脫繈褓，爬向大廳中央的青銅搖籃，臍帶數據線自動接入控製台。
    "哥哥看！"楊時雨扯開實驗服，肋間浮現出與潛艇儀表盤相同的海底坐標。楊念樂用胎記觸碰坐標紋身，整座建築突然翻轉九十度，露出隱藏的反重力引擎。地板化為透明材質，下方岩漿海裏沉浮著十萬具青銅棺槨，棺蓋屏幕播放著不同年代楊家人的臨終影像。
    量子計算機從天花板降下，按鍵是楊沐晨的指紋模型。當楊念樂按下回車鍵，所有水母突然爆裂，契約碎片在空中拚成焦念一的分娩錄像。影像裏接生醫生的機械手指，正將微型飛船殘骸縫入嬰兒囟門。
    "這就是初代契約載體。"複活的楊小樂拖著光纜走來，胸腔裸露出生物硬盤，"創世科技找到...
    岩漿海突然掀起巨浪，青銅棺槨集體開啟。爬出的合成人撕開仿真皮膚，露出內部精密的契約執行模塊。楊時雨拽斷水母觸須當鞭子，抽碎的合成人腦殼裏迸出帶編號的乳牙。
    嬰兒在混戰中爬到反重力引擎核心，將白瓷手指插入控製接口。整座建築開始上升，海水在穹頂凝成地球全息投影。楊念樂看見自己家的位置亮起紅點，放大後竟是那台老洗衣機的三維模型，滾筒內旋轉著縮小版銀河係。
    "契約要重啟了！"楊小樂的光纜突然刺入引擎，衰老身軀極速年輕化。楊時雨拋出基因編輯劑打碎培養皿，逃出的克隆體與合成人廝殺在一起。嬰兒的哭聲在此時轉為笑靨，反重力引擎過載爆出強光。
    楊念樂在灼目中抓住妹妹的手，胎記與她的坐標紋身碰撞出火花。當視線恢複時，他們站在自家後院，暴雨中的洗衣機正在瘋狂旋轉。楊小樂殘破的身軀卡在排水口，手裏攥著焦念一當年的產檢報告，羊水分析欄赫然寫著"外星基因融合成功"。
    白瓷嬰兒爬進滾筒，洗衣機突然射出粒子光束。光柱中浮現青年王檸的虛影，她撕開星際製服的領口，鎖骨處紋著與楊時雨相同的海底坐標："第七代守夜人楊念樂，請簽署續約..."
    楊時雨搶過產檢報告塞進投幣口，洗衣機猛然炸裂。飛濺的零件在空中重組為飛船，嬰兒坐在駕駛座發出祖父的聲音："該去星海收房租了。"楊念樂抱起妹妹躍入艙門時，後院土壤裂開深淵，吞沒了所有追趕的契約執行者。
    超空間跳躍的眩暈中，控製台彈出3023年的星際賬單。楊時雨用帶血的乳牙劃過屏幕，違約金數額突然變為嬰兒的笑臉圖標。飛船掠過月球背麵時，他們看見二十萬台洗衣機排列成楊家祠堂的輪廓，每台滾筒裏都沉睡著被契約束縛的族人。
    "小心引力阱！"嬰兒突然轉為蒼老聲線。楊念樂猛拉操縱杆，飛船擦著黑洞邊緣掠過，舷窗倒影裏浮現自己白發蒼蒼的容顏。楊時雨拆開座椅軟墊，裏麵掉出焦念一的手寫食譜，每一道菜都對應著解除契約的密碼。
    當他們迫降在火星農場時，洗衣機飛船已殘破不堪。楊念樂掰開艙門，看見焦念一當年埋下的時間膠囊正在沙塵暴中發光。膠囊裏除了發黴的婚戒，還有塊刻著"永不續約"的青銅樹芯片。
    嬰兒爬向遠方的熒光麥田，麥穗間垂掛著數據光纜編織的吊床。楊時雨扯下吊床當披風時，發現織物紋路是楊沐晨的腦神經圖譜。沙地下突然升起全息墓碑，碑文滾動播放著所有守夜人的最終結局——每個名字後麵都跟著台洗衣機的出廠編號。
    夕陽西沉時，楊念樂在飛船殘骸裏找到完好的滾筒。當他把青銅樹芯片嵌入內壁，銀河係突然在滾筒內旋轉起來，每顆星星都是份未履行的契約。嬰兒爬進來發出咯咯笑聲，星塵胎記在此時蔓延成完整的守護者紋章。
    "該回家修真正的洗衣機了。"楊時雨指著地平線升起的飛行器群，那些創世科技的新追兵正用激光在天幕書寫違約金數額。楊念樂抱起嬰兒坐進滾筒，在超速旋轉中看見所有星契約化為齏粉，銀河係終於在他眼底亮起"已結清"的溫柔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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