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拽著兩個老頭子往外走，迎頭碰上老溫低頭進院門，他那清瘦卓然的氣質似乎黯淡了許多，眼裏也沒有了南征時的光彩。
    容棠很驚訝，“溫爺，你還在鄭家？”
    老溫淡淡拱手，“小伯爺。”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容棠從他嘴裏聽到的最多的稱呼是小子，從沒有這麽正式過。
    “溫爺，慶功宴過後，我以為你離開上京回歸江湖了。”
    他知道老溫江湖地位很高，南征路上奔他而來的高手就有不少，其中有些願意跟他混了，有些得了賞賜就離開。
    老溫表情淡然，“我還沒有達成公子的條件，暫時不能離開。”
    容棠不淡定了，他理解老溫的心，他有自由的靈魂，卻被恩情束縛，無法離開。
    “你和我說說，他還有什麽要求，我幫你想辦法。”
    老溫剛想說不勞伯爺幫忙，就聽玄雀嘰嘰喳喳的說道：“關你什麽事啊！公子救過老溫的命，老溫自己答應終身相報的。上次老溫護你南征，就是公子答應放他自由的條件之一，可惜第二條沒達成，老溫自然不能走。”
    “第二個條件是什麽？”
    玄雀撇了撇嘴，“聽好了，要讓我們公子站起來，用他的腳走路。”
    在玄雀看來，這根本是無法達成的任務，所以老溫根本走不了。
    容棠暗罵，繞來繞去，又繞回到鄭長治的雙腳，他現在真是後悔給了他這個希望，看他現在的狀態，一個金尊玉貴的人，哪裏吃得了那種苦，富新莊好幾個裝了假腿的瘸子都能走路了，他還賴在破輪椅上。
    怪不得溫如玉眼裏沒有了光。
    他轉回去，剛好鄭久安推了輪椅出屋子送他們，被他指著鼻子一通臭罵，“鄭長治，你個死瘸子，你沒有人性啊！”
    鄭長治眼眸一縮，“你罵我什麽？”
    “我罵你死瘸子，你個變態，廢物……”
    鄭長治顫抖著手指著他，“給本公子打死他。老溫，久安……”
    老溫都傻了，“伯爺慎言。”
    容棠還是蹦跳挑釁，“怎麽，你個廢物，放狗咬我啊！你有本事自己來咬我，你個死瘸子，死廢物，窩囊廢……”
    他從地上抓起一把雪，攥成雪團丟向鄭長治，鄭久安揮拳一擋，碎屑落在鄭長治白衫上，讓潔癖嚴重的鄭長治尖叫不已，“給我殺了他，殺了他……”
    張破軍上來就捂容棠的嘴，“禍根，少說一句，他是鄭相嫡長子……”
    容棠使勁扒開他的手，“那也是個廢物，路都不會走，隻會拖累別人，早死早投胎。”
    “容棠……”
    鄭長治目眥欲裂，“我要你死……”
    他往前一撲，看樣子是想跑過來打死容棠，走了兩三步突然摔倒在地。鄭久安也想過來教訓容棠，見長兄摔倒，又返身扶他起來，趁著這個時間，老溫一個健步來到容棠麵前，“得罪了，容伯爺。”
    扛起來就向外奔，張破軍和莫神醫也知道闖了禍，顧不得吵架了，相互攙扶著向外逃。
    就這，也招來了幾十個持刀挾棒的家丁，牽著兩條大狗狂追，容戰擋了一陣，心虛理虧，也扭頭就跑。
    四個人被打出左相府，還能聽到容棠罵罵咧咧，“死瘸子，有種來咬我啊，就怕你走不到我麵前來。”
    老溫把他放下，眼神複雜，“容伯爺，你這是何必？”
    “溫爺。”容棠扯平整衣衫，扶好歪掉的發髻，“我說過你是自由的，天下之大，你哪裏都可以去。我為你求的那塊金牌，你知道什麽意思嗎？是說你有大功德於世人，無論是誰，幫過你一星半點都是應該的，那是他們的榮幸，不是你的道德枷鎖。鄭長治這廝真是惹火我了，拘著一個老前輩不放，簡直可惡。”
    老溫瞬間雙眼發紅，“不是的，公子已經說過放我走了，是我自己覺得沒完成任務，沒臉走人。”
    他太驕傲了，沒有達成條件，總感覺腰直不起來，可和他的腰相比，讓公子站起來走路更難。
    容棠：“呃……告辭！”
    太衝動了，如果時間能夠倒流……
    左相府內院，鄭長治奮力甩開鄭久安的攙扶，雙手用力在地上撐起，“我，我要走，我一定要走。我要走到他麵前咬死他，我要閹了他……”
    他的腳踝處其實套著兩隻穿著鞋子的腳，是找了能工巧匠雕刻的完美的一雙腳，可它就是沒有感覺，每當他想站起來的時候，都太痛了，痛得他隻想去死。
    然而此時此刻，對容棠的痛恨軋過了身體的疼痛，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他一次次摔倒，一次次站起來，磨破的腳踝有血滲出，刺目揪心。
    鄭久安沒有辦法，想給他找個支撐，然後他就想到了大哥房間裏有一副全新的拐杖。
    幾人灰溜溜回到伯府，這一回闖得禍事，就連張破軍和莫神醫也無暇打架了，紛紛想法子彌補。
    張破軍拿出了一套激進的方案，說是用死囚犯的腿給鄭長治換一換，說不定就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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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神醫破天荒沒有罵他，兩個人關上門研究可行性。
    容戰對此不樂觀，眾所周知，鄭大公子是睚眥必報的性格，他未來可能會大力報複主子今日的羞辱。
    容棠振振有詞，“我都是為他好，這在戰略上是激將法，在醫學上是祝由術，他但凡有一點骨氣，都能奮發圖強，戰勝困難，到那時候他隻會感激我。”
    鄭家會不會感激他，四大護衛不知道，他們隻是分頭行動，把高誌遠那邊的黑市高手調過來二三十，又出城快馬加鞭去富新莊調兵，以容棠的身份爵位，他一次能調度百十個軍士進城。全選拳頭硬的，和鄭家幹起來應該輸麵不大。
    容棠薅了半天頭發，等了許久，不見鄭家來人堵門，小小的放下了一點心。
    陶管家顛顛的來報，容家村又來送禮了。
    容棠在正廳見了來人，不是老頭子們，是六太爺和八太爺家的五個兒子，大峰，大湖，大柱，二柱，三柱。
    八太爺家殺了年豬，讓三個兒子送了半扇子過來，順便問問容棠如今的態度。
    六太爺把小兒媳婦備的過年吃食分了大半讓兒子帶來，目的和八太爺也是一樣的。
    容棠和他們能有什麽心結？把話一說開，五個人也都鬆了口氣，確實，無論養子還是親子，他都是唯一的，無可替代的。
    年輕人就比老人家活絡，心放在肚子裏，就開始暢想來年的好生活，讓容棠想起他的另一個大買賣。
    “大峰叔，你種過甜菜嗎？”
    容大峰想了想，“那個菜不好吃，賣不上價，咱們村裏人也種不多，好田好地，還是用來種莊稼。”
    “要是這菜不是拿來吃得呢？也要吃，就是換種吃法。”
    “那也放不久啊！它始終是菜，不當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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