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寧帝轉回頭來，嘴角是滿意的弧度，“懷化將軍真心求賜婚，昭華亦有意，朕如何不允？何大伴，明日擬旨，四公主昭華，賜婚懷化將軍鄭長寧。”
    鄭長寧深深下拜謝恩，隻垂首的角度，容棠看到了他臉上的木然和悲傷。
    容棠不能理解他的想法，這麽思想守舊的一個人，連喜歡的姑娘半裸被人看到都接受不了，轉過頭又求娶一個再嫁公主是個什麽腦回路。
    自己親口求娶的，又露出那種委屈巴拉的樣子，做給誰看？一時間這個人讓他很失望。
    鄭長寧退下的路上，接收到很多恭喜的聲音，表情都是淡淡的，隻是在路過崔大人時候，那一股毒火幾乎燒穿了他的自尊。
    有一個人出麵求賜婚，下邊就好開口了，隻見六皇子南宮珣站起來上前跪下，“父皇，兒臣願求娶崔敏舒為側妃，望父皇成全。”
    六皇子前幾日剛定了刑部尚書的長女為正妃，明年春天才會迎娶，聖旨的墨跡還沒幹，他又求娶崔家女了，不得不說，很耐人尋味。
    崔祭酒和崔中丞都露出忿然神色，容棠看了一眼，端起酒杯假做品酒，眼角餘光看著六皇子的表演。
    六皇子情之切切，看似深情一片，卻不知戳痛了多少人的心，首先就是剛退回去的鄭長寧，渾身都僵硬了，腦子一片空白，頭腦轟轟響。
    宣寧帝不禁側目，“老六，他可知你在說什麽？”
    六皇子大大方方的道：“父皇，兒臣完全明白，崔小姐遭遇劫難，此非她之過，女子的貞潔，也不在羅裙之下。兒臣向來欽佩崔小姐之聰明慧潔，奈何先前鄭將軍求娶在先，兒臣隻能做罷。如今鄭將軍與四皇姐結了良緣，兒臣大膽求娶，請父皇成全。”
    崔祭酒握了握拳頭，示意兒子上前回話。
    崔中丞上前跪下，“陛下，崔家向有族訓，崔氏嫡女不做妾，哪怕是皇子貴胄，請陛下明鑒。”
    這已經是明著拒絕。
    南宮珣的臉色瞬間難看，大抵他也沒猜到，都到這份上了，崔家還能拒絕他。他好歹也是皇子，未來有資格繼承皇位的。
    宣寧帝做皇帝幾十年了，和四大家族都有不成文的約定，那就是不會挑戰各自的底線。
    眼下崔家女不做妾就是底線，他也隻能換了一個方向問南宮珣，“崔家女不做妾，現在讓你重新選，高家女，崔家女，你選哪個做你的正妃？”
    一時間，場上所有的目光都投向南宮珣，還有人去看高家父女的臉色。
    刑部尚書高大人，和剛剛被賜婚六皇子的高小姐臉色異常難看，要是六皇子選了崔小姐，那高小姐的臉麵也丟光了。
    南宮珣腦子嗡嗡的，他不知道他的父皇怎麽回事，明明一道聖旨能解決的問題，拋給他來選，他選誰都是錯的。
    “兒臣，兒臣……”
    六皇子亂了分寸，選擇高小姐，徹底失去崔家助力，一番籌謀付諸東流。
    選擇崔小姐，得罪刑部尚書也非他所願，何況崔小姐做側妃外人隻會說他大度高潔，拯救崔小姐於苦難，若做正妃，自己也將成為上京笑柄。
    他咽唾沫的樣子青筋直冒，終於是宣寧看不過眼，不忍他艱難選擇，代他答道：“與高小姐的婚約在先，皇室子弟，還是不能做那負心薄性之人，老六你考慮的很對，退下吧。”
    看似給他解了圍，卻也讓他臉色更難看一些，“兒臣遵命。”
    終究沒有得償所願。
    等他退下，昭翎一下子蹦了出來，眼神發亮，“父皇，兒臣也想求個恩典。”
    宣寧帝眼皮子跳了一下，今天怎麽回事？一個個都要提要求，昭翎也是，看上誰也不能自己求賜婚，掉價錢。
    “你有什麽事，後宮再議。”
    已經是給她台階下了，哪料昭翎十分快速的道：“父皇，我都快十七了，我想出宮獨立開府，請父皇成全。”
    宣寧帝斥了一聲，“胡鬧，沒有出嫁，公主不得開府，退下。”
    昭翎有點急，正要分辯兩句，容棠輕咳一聲，微微搖了搖頭，隻得做罷，撅著小嘴回去。
    這一場送行宴，沒怎麽送行鬱離太子，倒是處理了不少旁的事務，讓鬱離太子咕嚕嚕的眼神轉了很多圈，燒腦不止。
    他歪頭湊近容棠，小聲說，“小王現在求娶七公主，還來得及嗎？”
    “不行。”
    容棠眼含警告，一口回絕，“你太黑了，她喜歡白的。”
    鬱離太子默默的坐直身子，黑是男人本色，比大越小白臉強多了，他不自卑。
    宴後，不死心的南宮珣再次攔住崔中丞，“崔大人，本宮是真的喜歡崔小姐，還望崔大人成全。”
    崔中丞死死捏緊想要揮出去的拳頭，皮笑肉不笑，“六皇子這話，去與高小姐說吧。”
    南宮珣又一次受辱，甩袖憤然，“崔大人也不想想，眼下除了本宮，還有誰願意娶一個失了貞潔的女子，本宮就看著，整個上京城，誰敢娶她做正妻。”
    一聲幽幽歎息在身後想起，“啊，我好像聽某人剛才爆了一個金句，說女子的貞潔不在羅裙之下。那在哪裏？建安伯，你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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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棠不陰不陽的接口，“這就見仁見智了。有人覺得在別人眼裏，有人覺得在別人嘴裏，也有人覺得在姑娘親爹的官帽子上。隻要姑娘的爹足夠有權勢，那姑娘就足夠貞潔。”
    問話的顧忠勳打趣，“可是唐大人的官帽子並不大啊！”
    容棠抓住唐甜甜的手放在胸口位置，“每個人看重的點不同吧，我更看重甜甜的性命，能接住她毫發無損，我就已經很感激蒼天的眷顧。甜甜在我心裏沒也有不貞潔，她在極端困境中知道自救，是很勇敢的行為，我因她驕傲。”
    路過的鄭長寧感覺芒刺在背一樣的痛楚，果然，二嫁的四公主在他這裏比崔敏舒貞潔，仿佛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鄭長寧終於活成了一個笑話。
    無聲的狂笑幾聲，落寞出了宮門。
    崔中丞向容棠抱了抱拳，容棠在最危急的關頭救了他女兒的性命，雖然現在心情複雜，感激也是有的，何況他善待唐甜甜，也從另一個側麵給敏舒尋求活路。
    “大恩不言謝，容後報答。”
    幾人別過，沒人看南宮珣一眼。
    南宮珣氣急敗壞轉了一圈，扭頭看見高小姐站在柱子後麵，失魂落魄的望著他，一時又有些慌亂。
    以他薄弱的母家勢力，高小姐已經是他能匹配的最好的正妃，眼下卻又有了一絲裂痕。
    今天是怎麽了，一切都不按他的思路來。
    崔中丞走出宮去，手還是止不住的抖，那天晚上的秘信上隻有一句話，
    “把神女拉下神壇，她就隻能匹配惡鬼，六皇子求娶崔小姐為妾。”
    他原來不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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