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容棠傳到宣寧帝眼裏的麵貌影象就是公孫無極的麵具。
    “我是公孫無極，隱世玄門中人。”
    南宮煜吐出了一大口血，“我要死了嗎？”
    “這是一個痛苦的過程，撐過去你就不會死，相信我，你會成為一個好皇帝。”
    那聲音充滿了蠱惑，也充滿了信念，南宮煜就這樣苦苦熬著，一遍一遍回想這句話。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那鑽心剜骨的痛苦浪潮過去，幽幽睜開了眼睛。
    何大伴喜極而泣，“陛下，你撐過來了。”
    南宮煜一時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地，這是北疆大營，何伴伴怎麽來了？
    “你不是在上京王府嗎？什麽時候來了邊境。”
    何大伴呆了一下，“陛下，這是宮裏呀！”
    宣寧帝回神，左右一望，從夢裏徹底清醒。
    是了，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他已經是皇帝了，昨夜，是容棠來救了他。
    “小棠呢？”
    何大伴道：“小伯爺說，他不能讓別人看見他，藏起來了。不過他也說，他會讓副指揮使送一個人進來保護陛下。”
    原來不是夢，容棠真的來了。
    外麵天光大亮，宣寧帝神思恍惚，他已經好幾天沒有上朝了。
    他不敢去，怕自己在朝堂上毒癮發作，丟了帝王臉麵。
    但這會，他心裏已經安定很多，那孩子總是能帶給他很大的安全感，比親兒子還靠譜。
    “大伴，朕做了一個夢，夢到三十年前的事情。朕還在北疆大營，那次差點死了，多虧了一個少年。”
    何大伴接口，“是啊陛下，當年你和老奴說過的，是一個名叫公孫無極的少年救了您。”
    “說是這麽說，當年他也和朕年紀相仿，到現在也該有五十了，不知道此生還能否見一麵。”
    正說著，小吉來報，“陛下，金羽衛副使鳳大人送一個人進宮，說是來貼身護衛陛下。”
    宣寧帝已經從何大伴嘴裏聽說此事，要說他第一信任容棠，連帶金羽衛副使，他也是當做心腹一樣。
    無他，這個副使，把昭翎公主府保護的如同鐵桶一般，是他用來掣肘淮王的重要力量。
    “傳。”
    二人一起進來，宣寧帝很快被那個陌生的麵目吸引，“你……你是公孫無極？”
    這張麵具就是無極少主的麵具，此時是戴在容棠臉上了。
    容棠伏身而拜，“陛下，正是草民。”
    宣寧帝愣了片刻，忽然大怒，“你撒謊，公孫無極三十年前就長這個樣子，難道你三十年都沒有變化？”
    容棠摸了臉，很快想到了說辭，“陛下，草民是叫公孫無極，但不是三十年前的公孫無極。當年出現在陛下麵前的是先父，我們隱世玄門都是以這副麵目示人，父傳子，師傳徒，永不改變。”
    宣寧帝動容，“先父？他死了。”
    對那個不存在的父親，容棠隻能表示遺憾，“是的陛下，但他對我說過陛下當年的英姿偉跡。”
    “你剛才說什麽？你這張臉是假的？”
    容棠緩緩的道：“是的陛下，這隻是麵具，戴上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遮住本來的模樣。”
    宣寧帝夢裏看到的麵貌就是這樣的，他心裏清楚是三十年前的樣子，如果沒有這麽長時間跨度，隻有一兩年，三五年，他還能意識到不是同一個人嗎？
    他會不會就當成是自己認識的公孫無極？
    宣寧帝伸手向容棠臉上摸，似乎下一刻就會揭下那張麵具。
    他的手抖的厲害，最終沒有揭下，“算了，朕不想知道你真實的相貌。你是建安伯給朕的人，朕相信他，也同樣相信你。”
    容棠微不可察的歎了一口氣，陛下到底是接受不了那種可能性，開始自我欺騙，自我安慰了。
    何大伴圍著容棠轉了兩圈，仔細看那張麵具，驚歎不已，“真是巧奪天工，不知道的，都看不出來。不過仔細看的話，麵具都是死物，沒有表情變化，臉上的血色也透不出來，還是很好辨認的。”
    宣寧帝聽了他的話，像是被打了一劑強心針，和記憶裏的淮王比較，最終感覺淮王的臉還是很豐富的，所以……
    兒子不是假的，對吧。
    容棠見主仆兩個自欺欺人，自我攻略，更加沉默了。
    不是誰都能接受的。
    他曾經和公孫無極商討過這件事情，公孫無極告訴他，麵具分為很多種，木頭的，金屬的，那種讓人一看就很明顯。
    公孫無極的兩副麵具，女性的“無疾”，男性的“無極”，都是用仿生材料做成，無限接近人臉，但缺點就是沒有表情。
    所以這兩副麵具都是長相普通，甚至麵色晦暗，讓人不想一直盯著看。
    但這世上，還有一種秘法，是將活人的臉剝下來，製成人皮麵具，栩栩如生，雖近親不可察覺。
    何大伴說的越多，豈不知，淮王的生路越是渺茫。
    到現在，他心情複雜，也不知道是盼著淮王是假的，還是寧願他是真的，隻是被權勢迷了心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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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淮王真的不在了，那太可惜了，容棠的意願，並不排斥他成為下一個帝王，他隻是沒有過多的才能，也沒有雄心壯誌，但也算是一個聽進去話的守成之主。
    眼看著宣寧帝和何大伴明裏暗裏互相佐證，他知道此時此刻不能多說一句，宣寧帝還要戒毒癮，他承受不住喪子之痛。
    公孫無極告辭出去，容棠送他，轉過甬道，公孫無極突然道：“你戴上這張麵具，用公孫無極名字出現在陛下麵前，是為了給我將來鋪路嗎？”
    容棠轉頭看他，這還用說嗎，公孫無極是男兒身，未來不可能屈身後宅，他要他同樣的遨遊九天，把公孫無極這個名字亮在朝臣麵前是早晚的事。
    公孫無極根本不用他回答，因為從他的眼神裏就看到了答案。
    “你一點點讓我代替你主持金羽衛，一點點減少出現在人前的機會，就是為了離開做準備嗎？”
    容棠一直說要走，也不知為什麽，他心裏生出恐慌，就像是生命中不可割舍的部分就要離他而去。
    容棠的眼神悲憫的看著他。
    “無極，你是自由的，你應該好好的成長，享受平靜的生活，不該是被命運裹挾著，做另一個靈魂的附屬。”
    公孫無極臉色一變，“你……”
    何大伴的聲音從後麵傳過來，“公孫少主。”
    兩個人都回了頭。
    何大伴從袖筒裏掏出一件東西交給容棠，“這是三十年前，令尊給陛下治傷用的藥瓶，陛下聽說令尊沒了，讓老奴把這個還給你，做個念想。”
    容棠風中淩亂。
    三十年前的公孫無極是他在宣寧帝夢裏植入的記憶，這還出了實物了？
    誰知何大伴下一句更讓他心裏如驚濤駭浪，“三十年陛下還讓老奴找過令尊，可惜沒找到。”
    容棠整個人都不好了。
    “大伴，三十年前，你就知道公孫無極？”
    “嗯呐！”
    何大伴拍拍胸。
    “咱家是陛下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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