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後總算是了解了自己的處境，她這個皇後，隨時性命不保，還談什麽權勢地位。
    壓下心頭懼意，快走幾步，也來到宣寧帝身旁，便要推開賢妃自己攙扶。
    哪知一接觸宣寧帝，她便驚得魂飛天外，大叫一聲，“啊……”
    隨著她一聲喊，無數目光聚集在宣寧帝身上，下一刻，宣寧帝抬了抬身子，自己站了起來。
    皇後死死的捂緊嘴巴。
    何大伴心驚膽顫，看了一眼容棠，隻見他灰白的眼珠忽又血紅，他便知道，這是容棠又在燃燒自己。
    再一次道：“陛下乏了，退朝，一應事務，昭翎公主和護國公全權處理。”
    趁著宣寧帝站起來能走，和賢妃一左一右，攙扶著從後麵出了大殿。
    一出大殿範圍，賢妃忍不住潸然淚下，“大伴，陛下他……”
    何大伴何嚐不知，陛下已經氣絕身亡，就連脈搏也沒有了。
    “娘娘不要問，把陛下送回寢殿。”
    大殿裏，難堪的沉默過去，外麵再也沒有求饒聲，王相硬著頭皮出麵，“護國公，今日之事，總要有個解決方案。我等並非有意背叛陛下，實在是陛下連月來放縱淮王攬權獨斷，滿朝文武皆認定，陛下已經決定禪位。加之陛下病體沉屙難起……”
    說到最後，他自己也覺得難以自圓其說，陛下重病，他們大可以等他死了埋了立新皇，實在沒必要提前那麽幾日逼宮篡位，說到底，他們發覺不對勁，拖上幾天，事情就有可能發生變化。
    他又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們真的不知道這是個假貨。再怎麽樣，我等對大越皇室的忠誠天地可表。”
    他的話也說到了很多朝臣的心坎裏。
    沒有別的選擇，淮王是唯一繼承人，那麽及早表達忠心，總比晚表達更好。陛下已經不行了，他們提前效忠新君有什麽問題？
    淮王真假，他們怎麽知道？他們都是老實人，別人怎麽做他們怎麽學，也沒人告訴他們淮王有可能是假的啊！
    今日之禍，固然自己有辨事不清的錯，歸根結底，還是淮王的錯。
    死亡恐懼籠罩下，人心就生出憤慨來，也不知是誰，尖銳的指責道：“都是他的錯，是他假冒淮王害了咱們，殺了他。”
    假淮王剛才被火槍手逼到一個空地一隅，十幾把槍對著，逃是無法逃的，這一聲之後，許多官員向他撲過去，張牙舞爪想要把他撕碎。
    火槍隊沒有聽到容棠阻止的命令，一時被衝破防線，幾十個人上去對著假淮王拳打腳踢下死手。
    假淮王也反擊，不時有官員被打倒在地。
    容棠一直沒有出聲，他閉上了眼，眼角流出一絲血淚。
    公孫無極最先發現他的不對勁，走到他身邊輕聲問，“你怎麽了？”
    還是沒有回應。
    公孫無極守在他旁邊，也沒忘了看淮王那處，越看越感覺不對，“容棠，這個淮王是假的……我是說，不是南宮衍。我和南宮衍過過招，南宮衍也是頂尖高手，這個假貨差得多。”
    容棠倏然睜眼，兩個眼球幾乎是火一樣的顏色。
    “住手。”
    幾聲槍響震懾，毆打假淮王的人停了手，幾十對一，雙方都掛彩。
    可是這人的臉也暴露出來，哪裏是南宮衍，分明是一個相貌有幾分相似的陌生人。
    這人森森冷笑，一副愚弄了所有人的快意。
    “抓起來審問。”
    可惜，剛才與數十人對打不落下風的人，聽到這個抓字，用力咬了一下後槽牙。
    “糟糕……”
    還是晚了，這人咬破毒牙，幾息斃命。
    容棠閉了一下眼，終究是大意了，這個南宮衍，太狡猾。
    王相幾人也張口結舌，“這……這不是南宮衍，那到底是誰？”
    南宮衍在朝臣們印象裏是早就死了的，他們也沒見過南宮衍，聞言對容棠的話少信而多疑，懷疑是容棠自己做局坑他們。
    容棠也知道，抓不住真的南宮衍，這些人不會相信自己。
    但那又如何？
    現在的他，也沒必要向任何人解釋。
    忽然有人咦了一聲，“季侍郎哪去了？”
    季侍郎就是剛才鼓動大家打死假淮王的人。
    他就這樣消失了。
    容棠眸孔縮了一下，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
    南宮衍能用淮王的臉皮扮成淮王，安知他不能用別人的臉皮扮成別人？
    “全宮戒嚴，搜出可疑人。”
    氣氛再次變得壓抑，就在這生死反複橫跳的節骨眼上，何大伴帶著哭腔跑回來，“公主，護國公，陛下不好了。”
    半個時辰前，宣寧帝就知道自己大限到了。
    生命的最後一刻，他聽到了容棠代他發布的詔令，立皇十一子為太子，昭翎為攝政女王。
    盡管和他想象的不一樣，卻是眼下解決朝堂亂象最好的辦法。
    他知道自己也無力解決後麵的問題，將這個大麻煩交給了兩個未滿二十歲的孩子，可他沒有辦法。
    他要死了。
    他真的死了。
    就在靈魂將要飛離身體，飄向半空的時候，他感覺一股無形的壓力又把他按了回去。
    他看到容棠站在麵前，驚詫不已，“小容棠，朕好像有點死了。”
    容棠點頭，“是啊陛下，你死了。不過眼下還不能死透。”
    宣寧帝抬腳蹬腿，可是他的身體一動也動不了。
    “朕還能做什麽？朕什麽都做不了了。”
    “聽話，你不用動。”
    皇後來扶他，摸到了他涼下去的溫度，和停止跳動的脈搏，嚇的尖叫，他還啐了一口，“活該，嚇死你。”
    他當然說不出話，這隻是他自己心裏所想。
    下一刻，他身體動起來，卻不是他自己走的，是容棠扶著的，用他的腿腳，僵硬的回了寢殿。
    躺到龍床上，他還想跟容棠說句話，容棠卻突然不見了。
    “臭小子，還說不是修仙，這不和仙人一樣。”
    何大伴將他安置好，在他耳邊輕聲道：“陛下，老奴要去阻止護國公，他這樣自己會垮掉的。大越遭此劫數，未來離不開他護持。您等幾日，老奴來陪您。”
    宣寧帝聽的清楚，這才知道容棠要護他的魂魄不散也要遭受極大反噬，他都已經死了，不想拖他後腿。
    “快去快去……”
    何大伴當然聽不到他的話，向賢妃行了禮，“娘娘，您陪一會陛下，老奴去一趟。”
    賢妃低低的哭，她雖知詭異，但此時的確不是宣布駕崩的好時機。
    何大伴一走，她便小聲說話，“陛下，我知道我懷昭翎之前，您都通過太醫給我用藥，您自己也用藥，這樣我懷的就隻能是女兒。”
    宣寧帝愧疚不已，如果昭翎是個男孩……不過現在再說這些也沒意思了。
    “我怨過您，可您對昭翎也是真的寵愛，所以咱們和解了好不好？”
    “好。”
    宣寧帝無聲的答。
    “那個孩子，是您的親外孫，他叫南宮承。”
    宣寧帝便覺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