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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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櫃的憐憫清河縣君,在別人追問下,也把清河縣君多次變賣首飾補貼娘家的事宣揚開來,一時間,崔家簡直成了大笑話。
    “枉他們還自稱是幾百年的世家大族,一點擔當骨氣都沒有,男女老少,加上仆從數百人,都靠出嫁女一人養活,他們還驕奢淫逸,日子過得比縣君本人還滋潤,憑什麽呀!”
    “你們不知道,清河縣君身邊隻有幾個老仆,平常連個宴會都不參加,省下來的銀子,都貼給崔家了。這些吸血鬼,聽說除了同姓崔,血緣上都八竿子打不著了,還腆著個臉讓清河縣君養,都是什麽人啊?”
    “男的鬥雞走狗,女的就像這個遠的不能再遠的崔堂妹,賒首飾參加文會,還不是想巴上一個青年才俊嫁入豪門,早沒了崔家氣節。現在的崔家,可不是十年前的崔家。”
    各種難聽的話傳入走過路過的小崔和米氏,夫妻倆臉似火燒一般,拐回去問什麽情況。
    一到家,就見母親瘋了一樣同父親鬧,“家主,家主,你是沒做過家主怎的,讓這些人一哄,自己上了火架。以前主支那兩口子做家主,都是收東西撈好處,家底越來越厚。你倒好,你是往外撒。你有銀子也好,拿自己銀子接濟打秋風的,我也不說什麽了,你有嗎?當年咱們離開上京,手上也有萬兩之數,來到江南,敏舒也給了一萬兩,這些銀子足夠咱們家生活百十年。可自從這些人到來……”
    她指著一院子所謂族人,“血緣隔了七八代,往年從不來往,有事也是去清河,何曾有人當你是個東西?現在叫你一聲家主,你就飄了,把這些人當祖宗一樣養了起來。這要是隻要一點粗糧雜麵吃喝吊命,我也就不說什麽了,這算什麽?住在我女兒的房子裏,讓我女兒出銀子養他們,還不是窮養,是富養。要像正經世家大族老爺太太那樣,按月領月例銀子。銀子從哪兒來?崔家有嗎?你有嗎?”
    哭著,喊著,發泄著,崔夫人發現何止是丈夫渾,最渾的是她自己啊!
    到底是有多蠢,掏空了女兒,填給這些酒囊飯袋。
    崔中丞無力的垂頭。
    小崔問了下人,才知道剛剛崔媽媽過來,送了兩千多兩,說是敏舒僅剩的的聘禮首飾賣的銀子。
    差不多就是明說,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以後不要去了,去也沒有了。
    崔中丞也不是不要臉,當即承受不住。
    小崔臊的無地自容。
    他原先就覺得這樣不妥,可是父親總是振振有詞,說不接濟族人,枉為人哉。
    敏舒既然是崔家女,享受了家族培養,也給了她不斐的嫁妝,娘家落難了,她不伸手幫扶就是大不孝。
    母親在父親授意下,一次次去敏舒那裏拿銀子,敏舒妹妹無有不應,這十年來,讓他們有一種錯覺,崔家並沒有倒,還是和以前一樣鍾鳴鼎食。
    原來是掏空了敏舒,讓他們多享受了十年上層生活,現在她手裏什麽都沒有了,崔家富貴的泡影也該破滅了。
    按照排行,還有輩份上是崔中丞叔伯兄弟的人,聽了崔夫人的控訴惱羞成怒,抖著手指罵她,“這就是你做宗婦的教養?”
    崔夫人破口大罵,“去你的宗婦教養,我今天才知道,你們這些人純粹都是蛀蟲。一文錢也不能掙,還想當大老爺。我女兒什麽都沒有了,以後都一起餓死吧。”
    吵吵鬧鬧,亂成一鍋粥,崔中丞則是目光無神的望著天空。
    他果然不適合當家主。
    小崔歎了口氣,上前道:“父親,母親,可否聽兒子一言。”
    米氏狠狠瞪了他一眼,現如今的崔家,就是一艘破爛大船,再也沒有出海的能力,無論怎麽修補,也不能用了。
    崔中丞道:“你講。”
    “咱們崔家這十年,看似表麵風光,其實是浪費了十年光陰。叔伯兄弟們不務正業,姐妹們不問家裏什麽情況胡亂攀比,可以說,和以前大大不一樣。”
    這一點,崔中丞也不是不知道,崔家中堅力量生力軍十年前參與阿芙蓉案,都被朝廷清洗的差不多,留下來的本就是一無是處的家族米蟲。
    他想把家族剩餘力量集合起來集中培養,再過十年,朝廷解除崔家不得入仕的禁令,崔家還有年輕兒郎頂上去,重現祖業輝煌。
    可現在看,就像大兒子說的,是白白浪費了時間,甚至是讓這些人更加懶惰,更加依賴宗族養活。
    “你想怎麽做?”
    “時至今日,隻能斷尾以求生。母親說的對,小妹是出嫁女,沒有義務養幾百個娘家人,就算是還父母恩情,她也已經還完了,此後再也沒有能力管我們這一大攤子。兒子我,仗著小妹身份,還能在太學院任教,一月二兩俸銀,不說大富大貴,咱們全家吃點粗茶淡飯,總是能管飽的。父親要養活族人,可是您自己也沒有一毫一厘收入,兒子我也養不起。不如從現在起,崔家散了吧,各房回自己老家奔活命,繼續綁在一起,隻能都餓死。”
    意思很明白,除了自家父母妻兒,別的所謂叔伯族人一個不留,這話出口,惹得滿院子破口大罵聲。
    這哪裏是斷尾,是脖子以下全砍了。
    人性就是這樣,不記千般好,隻記一時錯,養他們十年,現在養不起了,頓時成了仇人。
    崔中丞仿佛瞬間老了十歲,腰身都塌了下去。
    沒有別的指望了,也沒有別的退路了,崔家又一次分崩離析。
    這一次,崔夫人痛定思痛,覺得該治治這些人貪圖享樂的毛病。
    誰要撒潑說沒銀子趕路,就喊來人伢子,賣奴仆,賣小妾,直到他們自己說銀子夠了才算完。
    望著各家各房哭得慘兮兮,拖兒帶女各奔前程,崔夫人又一次感覺慚愧,都是為了顏麵,拖累了女兒和他們一樣受窮。
    這事一了,她又一次去了女兒處,不同的是,她這次不是要銀子,是送銀子。
    “把那些人趕走之前,讓你嫂子搜他們身,居然搜出來不少值錢的首飾,都是從公中討錢置辦的,這也都是從你手裏拿的。你哥哥堅持讓給你送回來,去贖了容棠給你的聘禮頭麵吧!”
    崔媽媽收了銀子就往外去。
    崔夫人嘴巴張了很多次,終於開口,“敏舒,你還年輕,也沒個孩子,現在攝政王當政,女人改嫁沒有阻礙,你再往前走一步吧!”
    崔敏舒一向波瀾不驚的臉有一絲波動,“母親因何這麽說?”
    “一個女人總是要有一個丈夫,有個孩子,不然這輩子太孤獨了。”
    ”母親,我有丈夫,我也不孤獨。”
    崔敏舒定定的看著她,“曾經有這樣一個人出現在我生命裏,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