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福生騎馬揚塵而去，葉偉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王小凡和江魏挖坑的背影，耳畔不斷回響著樸刀破空的尖嘯，眼前時不時閃過李老頭倒下的畫麵。
    當他低頭看見滿手黏膩的鮮血，胃裏突然一陣翻湧。
    他踉蹌著起身，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卻險些栽倒：“小凡，江魏，這裏交給你們，務必仔細些。”他的聲音虛弱而疲憊。
    江魏抹了把額頭的汗，汗水混著泥土在臉上劃出一道道痕跡，鐵刀深深插進土裏：“東家放心！”
    他的聲音堅定，試圖給葉偉一些安慰。
    葉偉走向馬匹時，那匹黑馬像是感受到了主人身上濃烈的血腥味和殺意，突然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劃出驚恐的弧線，嘶鳴聲中透著畏懼與不安。
    它掙脫韁繩，朝著遠處狂奔而去，揚起的塵土一下模糊了葉偉的視線。
    他又去抓另一匹黃馬的韁繩，手臂卻像灌了鉛般沉重，試了幾次都無法翻身上馬，隻能無力地靠在馬身上，大口喘著粗氣。
    就在這時，一串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葉偉扭頭看去，就見鐵靈兒騎著黑馬疾馳而來，棗紅色的頭巾在風中獵獵作響，宛如一麵燃燒的旗幟。
    她翻身下馬時裙擺掃過枯葉，發出“簌簌”的聲響，三步並作兩步衝到葉偉麵前，杏眼圓睜，眼中滿是擔憂與焦急：“呆子，你受傷沒？”
    她的聲音裏帶著哭腔，雙手在葉偉身上來回摸索，想要找出傷口。
    “我沒事。”葉偉靠著馬身緩了緩，聲音有氣無力，“你怎麽來了？”
    “我剛聽到打鬥聲，就趕到村口，村口亂成一團，村長說你去追殺一位班頭，我……”鐵靈兒的聲音突然哽咽，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葉偉問：“村口那邊現在什麽情況？”
    “村口的屍體和血跡都在處理，不過有五個土崗村的人看見了……”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擔憂和恐懼。
    葉偉緊繃的肩膀微微鬆弛，卻又立即繃緊：“村長把人控製起來了？”
    “嗯。”鐵靈兒點頭，發絲垂落擋住泛紅的眼眶，“呆子，現在要怎麽辦？”
    “那還好。”葉偉緊繃的肩膀終於鬆垮下來，他長舒一口氣，胸腔裏翻湧的血氣似乎也隨著這聲歎息散去幾分。
    “靈兒，你快帶我去河邊洗洗。”他低頭看著自己沾滿血汙的雙手，指縫間暗紅的血跡早已凝固，“我雙腿發軟，怕是上不了馬。”
    鐵靈兒的目光立刻落在他微微打顫的雙腿上，眼神中滿是擔憂。
    她蹲下身，伸手想要觸碰，卻又在半空停住，生怕不小心碰到傷口：“很疼嗎？”
    葉偉強扯出一抹笑，搖頭道：“沒事，就是脫力，回去睡一覺，保管生龍活虎。”
    黃馬似乎還未從方才的廝殺中緩過神來，不安地刨著蹄子，發出低低的嘶鳴。
    葉偉攥緊馬繩，抬起一隻腳，試圖踩上馬鐙，膝蓋卻不受控地打了個彎，整個人往前栽去。
    鐵靈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的腰，雙臂環過去時，觸到他腰間潮濕的布料，不知是汗水還是血水浸透了衣衫。
    “小心！”她咬著唇，拚盡全力將葉偉往上托，發絲垂落下來，掃過他沾著血痂的手背。
    “你上來騎馬帶我。”葉偉坐穩後，伸手拉住鐵靈兒的手腕，聲音裏帶著幾分沙啞的懇切，“我這腿還發虛，真怕摔下來。”
    他的手掌溫熱，掌心的薄繭輕輕摩挲著她細膩的皮膚。
    鐵靈兒臉頰瞬間泛起紅暈，她垂著頭，不敢看葉偉灼灼的目光，卻聽話地踩著馬鐙翻身上馬，坐在他身前。
    葉偉的雙臂立刻環過她纖細的腰身，下巴輕輕蹭過她柔軟的發頂，鼻尖縈繞著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這樣穩當多了。”他的呼吸噴灑在她耳畔，惹得她縮了縮脖子，身子繃得僵直。
    “知、知道了。”鐵靈兒慌亂地扯了扯韁繩，黃馬緩步向前。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後傳來的溫度，還有葉偉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一會，黃馬進入村子，瘸子與狗蛋等人仍在村口衝洗地麵，那捕快與李老頭屍體已經被轉移。
    馬蹄踏碎滿地殘陽，朝著村西河邊奔去。
    一路上，兩人都沉默不語，隻有馬蹄聲和風聲在耳邊呼嘯。
    去到村西河邊，兩人下了馬，葉偉正要跳水，鐵靈兒卻抓住他手很是擔心看他。
    “沒事，我水性好得很！”他推開她，撲通一聲跳入河裏。
    鐵靈兒的心一下跟著懸到嗓子眼。
    隻見他在水中撲騰幾下，突然沉了下去，河水泛起大片大片的漣漪。
    “呆子！”鐵靈兒驚呼，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正要脫鞋下水，葉偉卻冒出頭來，嗆著水大喊：“腿抽筋了！靈兒快救我！”
    他的臉上滿是驚恐，雙手在水中胡亂揮舞。
    她慌忙抓住岸邊的竹子，踩著滑溜溜的竹竿探入河中。
    葉偉抓住竹子時，雙手順著竹身爬到岸邊，總算被鐵靈兒拉了上去。
    葉偉狼狽地癱在滿是鵝卵石的地上，右腿還在不住抽搐，嘴角溢出河水，眼神中滿是劫後餘生的恐懼。
    鐵靈兒一時扶著他，急個不行：“呆子你有沒事？”
    葉偉咳嗽說：“沒事。”
    這時，李鐵帶著李福生與野狗、黃滿倉匆匆趕來，幾人草鞋沾滿泥土，顯然是一路狂奔而來，褲腿上還掛著一些荊棘和草葉。
    “小偉，這到底怎麽回事？”李鐵蹲下身，粗糙的手掌扶在葉偉肩頭，眼神中滿是關切和擔憂。
    葉偉抹了把臉上的清水，說：“村長，那羅班頭一來就咬定我滅了毒蟒山土匪，說要給他們報仇，李老頭為了護我……”
    他的喉結滾動，想起李老頭倒下的瞬間，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說不下去。
    李鐵臉色黯然，眼中閃過一絲悲痛：“他的屍體已經安置好，這都是天意，你也不要太難過。”
    葉偉問：“現在什麽情況？”
    李鐵皺眉說：“捕快屍體都處理妥當了，隻是土崗村那五名村民撞見了屍體，現在人已經被我關到屋子由村民看著，你要怎麽處置他們？”
    眾人目光都在葉偉身上，氣氛瞬間凝固，空氣中彌漫著緊張和不安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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