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靠在驛站，蘇念帶著兩人下車。
    因為周郡守已經在百姓中露了臉，因此這次微服私訪，是蘇念和顧裕安一起。
    她表示周郡守留在驛站，正好可以幫她準備求雨的事宜。至於她，當然是去看看兆陽縣的情況，再決定降雨的時間地點和麵積。
    “蘇姑娘，這次出門你一定要小心啊。”
    周郡守再三叮囑，比錢金蘭還殷勤。
    不過也不怪他緊張，一路走來，蘇念是親眼看到了兆陽縣的情況有多嚴峻。先不說光禿禿的道路兩旁以及漫天黃沙，就說道路上百姓的表情，已經堪比行屍走肉。
    還有多少關起門來等死的，不得而知。
    蘇念和顧裕安換上一身滿是補丁的衣服，卻還是有些紮眼。她又搞了些黃土擦在自己和顧裕安臉上，才稍微好了點。
    還有水潤的唇瓣，也要遮掩。隻是皮膚做不了改變，四肢都隻能用長袖蓋一蓋。
    做完一切，蘇念才和顧裕安放心上路。
    兩人首先去了施粥的地方。
    這樣的設施兆陽縣很多，蘇念隨便挑了一個地方，艱難地擠到最前麵。她沒拿碗，在很旁邊，也沒有排隊的意思，因此隊伍裏的人沒有立刻阻止。
    蘇念安全走到粥棚最下方，看了眼粥的濃稠度。
    不得不說，雖然和自己家不能比，但對比起逃荒路上人家的夥食，已經算濃稠了。
    “小姑娘，你是上麵派來檢查的吧？”
    施粥的是個大媽，她一邊搭話一邊動作，絲毫沒有停頓。排隊接粥的人沒管她聊天的事，估計早就習以為常了。
    蘇念懵懵懂懂點了點頭，隨後又搖頭：“我不是上麵派來的，我是自己來看看……”
    “沒事，反正咱什麽情況你能看見就好。”大媽說完攪了攪鍋裏的粥水，道，“小姑娘你也看見了，這粥可比別處的賑災量濃稠得多，咱們郡守是真好！”
    大碼說完，原本接了粥打算離開的百姓也駐足，狂點頭：
    “是啊，之前那個混蛋縣令不當人，我們郡守一來就把施粥落到了實處，多虧郡守，不然兆陽縣要餓死多少人！”
    “小姑娘你要真和上麵有聯係，一定要多給郡守說說好話，幫幫他啊，聽說這裏麵還有他自己補貼的糧食。”
    “是啊，郡守真是大好人！也不知道這粥能堅持多久，希望旱災早點過去吧。”
    官做得好不好，其實百姓都看在眼裏，這也是為什麽之前洛正賢被撤職隻被人嘲笑，周郡守卻如此受人愛戴。
    蘇念知道了周郡守表裏如一，道：
    “大媽，實不相瞞，我這次來就是想看看有什麽能幫助兆陽縣的，你知道在哪更方便了解兆陽縣的情況嗎？”
    “那必須是土屯村啊！”
    “聽說那裏的地幹旱到蝗蟲都不去！”
    “我就是從那逃出來的，那個地……唉，苦啊。”
    “趁著現在時間還早，妹子你快去吧，夜深人靜可嚇人。”
    “是啊，那地方現在堅守的也就幾家了吧。”
    “好的，謝謝。”
    百姓積極指著方向，蘇念記下，帶上沉默的顧裕安，一起朝土屯村走去。
    倒不是不想使用驢車或者馬車，但這太招搖過市。在其他縣城常見的各種動物車，兆陽縣全都一個沒有。
    還沒走到土屯村內部，蘇念就已經感受到了村子的荒涼。
    道路兩邊徹底空空如也，隻有黃土遍地，雜草都沒有。往裏走，一片片已經不能稱之為“田地”的土方快幹裂著縫隙，漆黑駭人。
    蘇念好像知道了為什麽晚上不能來：這些蜿蜒密集的裂縫甚至有向外延伸的趨勢，一不留神踩下去，輕則失足重則骨折。
    更遑論陰風陣陣，黑洞洞的有多恐怖。即使是不迷信的蘇念，想到那個場景也有些頭皮發麻。
    身後，顧裕安狀態也有些不對，蘇念調笑：“你怕了？”
    “不是，隻是有些震驚。”
    “震驚？”
    “我跟隨商隊行走，自然也是聽說過這邊旱災嚴重的，還路過了好幾處幹旱地區，但都沒有這麽誇張。”
    “到底是怎樣的幹旱，竟然能讓土地都裂開，成一塊一塊的。估計就算之後下了雨，也隻是杯水車薪吧……”
    顧裕安的感慨蘇念本來還不太在意，聽到後麵，忽然頓住了。
    是啊，就算下了雨，恐怕也救不了這裏。
    這樣的地形地貌，別說種地了，雜草都不一定長得出來。
    即使土地會被雨水滋潤，想要成為能夠種糧食的田地，也需要時間。
    “我去看看……”
    蘇念深呼吸，走進一塊勉強可以下腳的田地，緊接著捧起一塊黃土。
    【幫我檢測一下，下雨之後，這樣的土壤還能種植物嗎？】
    【叮！檢測到疑問：下雨之後，這樣的土壤還能種植物嗎？“下雨”為普通雨水，“植物”為普通植物時答案如下：】
    【檢測到當前土壤生機幾乎為零，營養已流失，下雨隻可以改變濕潤程度，種植收益為零】
    【答案為不能】
    真的不能……
    雖然在意料之內，但蘇念站起身，還是有些沮喪。
    她不可能求雨之後還購買能抗旱的種子分給大家，先不說那麽多種子的由來怎麽解釋，光是新鮮作物的出現，就有夠麻煩。
    那怎麽辦？
    “喂，你在我家的地裏幹嘛呢？”
    一個女孩的聲音響起。
    蘇念循聲望去，不遠處，紮著雙馬尾麻花辮的女孩正叉腰看著自己。
    “額，你好？”
    “溪月，你在跟誰說話呢？”
    另一邊的茅草屋內，走出來一個婦女。
    雖然穿著簡樸，但看得出精神頭還不錯，說話的聲音也很洪亮。
    蘇念有些疑惑：她還記得百姓們嘰嘰喳喳說的信息，大家都說土屯村已經幹旱嚴重到無人居住，那麵前這是幻覺？
    看出蘇念的疑惑，旁邊的顧裕安道：“你忘了？百姓說的是人基本都走了，不代表所有人都走了，他們可能就是為數不多留在這裏的。”
    顧裕安解釋完，蘇念看向女人的眼神多了絲敬佩。
    不管出於什麽原因，能在這個時候不放棄故鄉，都是厲害的，也是有能力的。
    或許，她可以找婦女聊聊。
    蘇念想著，走出田地，朝婦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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