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父慈子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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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雜院眾居民紛紛附和著閻先生的話,隻要不是讓自家出人服役,那就是死道友不死貧道。
這與道德無關,隻是底層的生存本能,小人物們並沒有太多能力去關愛別人。
而且那白小混球平常行為確實也不討喜,給他找點事情做,能讓院裏清淨不少。
王太公見火候醞釀的差不多了,就總結說:“根據大家的公論,這次該讓白家榆哥兒去了!”
白爹擰著眉毛站了出來,抗議道:“我兒年歲不滿十六,不算成年,去火甲隊不合適!”
王太公回應說:“十五十六也差不了多少,不用過於計較。
不然的話,你看誰家還有合適人選?難道讓那些掙錢養家的頂梁柱去服役麽?”
白爹仍然極其不滿,指著方才發言的閻先生說:“老閻家的文哥兒已經成年,也在家閑著,為何不讓他去?”
王太公又不耐煩的解釋說:“難道你不知道,閻家的文哥兒正在準備下月的縣試麽?
朝廷都知道優待讀書人,咱們作為鄰居,對讀書求上進的後生自然要關照一二。”
仿佛有關鍵詞被觸發了,白榆急忙從白爹身後探出頭來,大聲的說:
“什麽?下個月有縣試?那我也要準備參加縣試!”
鄰居們低聲哄笑起來,仿佛聽到了什麽非常好笑的笑話。
白爹算是看出來了,肯定是王太公和閻先生已經勾結好了,再加上泥瓦匠李老頭跟著支持!
院內一共也才十戶人家,有這三戶帶頭,就足以帶動和引導全院的輿論了。
對此白爹堅決不讓步:“閻家小兒讀不讀書,那與我家沒關係!
我隻知道,閻家小兒已經十六歲成年,而我兒還差一歲!斷然沒有派我兒去服役的道理!”
王太公仗著年紀大,用教訓語氣說:“做人不能太自私自利,鄰裏之間要互相扶持幫助!
讓榆哥兒代表我們院去服役,也算是幫了鄰居們一個大忙,以後鄰居們會感謝你們家。”
白榆冷笑連連,在他這樣一個後世人眼裏,這種PUA手法實在太糙了。
不過白爹好像口才不大行,說不過王太公。
隨即白爹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大步離開會場回了自家屋裏。
好大兒白榆被孤零零的留下,獨自麵對眾鄰居,心裏就很無語。
這位父親大人,你放完話就自己跑了是幾個意思?
事情還沒解決,你這種行為與掩耳盜鈴有何區別?
對此白榆又歎口氣,如果父親不靠譜,那就隻能自行解決問題了。
既然穿越了,大約總會遇上一個個求打臉的反派罷?
金手指這時候就能派上用場了,白榆立即指著閻先生叫陣說:
“把你家的那什麽文哥兒喊出來,現在跟我碰一碰!
讓鄰居們看看,誰才是本院的讀書種子!無論背誦經義還是寫詩作文,隨便你們選!”
閻先生“哈哈”大笑幾聲,不屑的回應說:“誰不知道你白榆被雷劈後,神魂受損,人都變成傻子了,怎麽敢開口比試文才的?”
白榆冷哼一聲說:“敢與我打個賭麽?”
此時白榆雖然麵無表情,但心裏還挺期待的,因為過場快走完了,馬上就能裝逼打臉了!
雖然對手有點低端,肯定是個碾壓局,但權當是新人練手了。
閻先生臉上忽然現出些許畏懼神色,向後退了兩步。
白榆不禁有點疑惑,難道這是被自己的王霸之氣震懾到了?自己的氣勢強盛如斯?
“你們閻家到底敢不敢與我比試文才?”白榆又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說。
閻先生看著白榆身後,驚恐的說:“不敢不敢!”
白榆十分驚詫,“不敢”算是認輸麽?怎麽還沒開始打臉就認輸了?
在白榆的身後,白爹去而複返,手裏提著一柄鐵叉。
這本是用來叉幹草的職業工具,但此刻五道銳利叉尖散發著幽深的暗光,令人感到不安。
可以確定,這東西如果捅在身上,瞬間就是五個血窟窿。
“想當年,我號稱西城第一鐵叉。”白爹持叉而立,淡淡的說。
“十年前也就是嘉靖二十九年時,北虜大舉入寇到京師周邊。城裏人心惶惶,有盜匪闖入院中,被我叉死了兩個。
新鄰居不知道也就罷了,可沒想到才十年過去,連老鄰居也已經忘記了我的威名。”
而後白爹就沒再開口,隻是眯著眼掃視著眾人。
王太公回過神來,急忙揮手道:“散了散了!今日且先散了!都是鄰居,萬事好商量!”
十幾個來參會的鄰居頓時如鳥獸散,會場瞬間清空,隻剩下了白家父子。
白榆:“......”
心情有點複雜,正所謂裝逼未半而中道崩殂也。
他也想不到,自己這個名義上的親爹,居然還有這樣凶殘的一麵。
回了家裏,白爹朝著白榆開口罵道:“你腦門子進水了?比什麽文才?
別說你比不過老閻家,當別人算計你時,就算你能比得過,還是在別人的局裏,那又有什麽用?
人不狠立不穩!咱們這樣底層人家要想不被欺負,靠的就是一個狠字!
就是用狠字來破他們的局,就是要讓別人怕了!”
麵對化身暴躁老哥、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拿鐵叉捅人的白爹,白榆決定不跟他一般見識。
“明天跟我去馴象所上工,免得你獨自在家,被人抓了壯丁服役去。”白爹又吩咐道。
“好的。”白榆看了看白爹手裏的鐵叉,精神病好了大半,也不抽象和叛逆了。
臨睡前,白榆又打開了“關愛精神病AI助手”,檢索這個時代的曆史資料。
每天三次使用機會,總不能浪費了。就算白天沒用上,睡前也要用來補一補曆史課。
作為清澈的曆史小白,白榆連《明朝那些事兒》都沒看過,需要補課的地方還有很多。
今晚“AI助手”告訴白榆,未來是大明內閣政治鬥爭的最高峰,沒有之一。
僅在這十來年就前“撲”後繼了五個首輔,嚴嵩、徐階、李春芳、高拱、張居正一個接一個的換,最後張居正也沒逃過抄家命運。
而司禮監則換了六個掌印太監——黃錦、李芳、滕祥、孟衝、陳洪、馮保......
看著這些陌生的名字,白榆有點懵,這踏馬的都是誰啊?
還有,這政治大環境未免也太過於惡劣了吧?上麵人這樣大亂鬥,下麵人還能安穩過日子嗎?
就算網文裏最簡單的投靠名人抱大腿套路,在這時代也堪稱是地獄難度啊。
因為掌權者走馬燈一樣的換人,所以無論抱誰的大腿,堅持不了幾年都要倒台。
心累,還是先睡覺。
白榆做了一個夢,他像一個主流標準模板的穿越者,發展科技、工商興業、鋼鐵水泥、造槍造炮。
可是在不停變幻的酷烈政治環境下,他那既像嚴嵩又像張居正的靠山倒台了,然後白家也被抄家。
次日清晨,白榆緩緩醒來,盯著破舊的房梁看了一會兒。
經鑒定可以確認,自己沒有返回二十一世紀,在大明的日子還要繼續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