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厲害了我的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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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時代,京城這樣的大都市裏已經出現了大批大批的街溜子,時人稱這幫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的人為“閑漢”。
    西城牆下四條胡同,東頭第一家小院有兩間漏風破屋,就是白榆原身街溜子生涯最相熟好哥哥劉存義的住處。
    這是個身高八尺,相貌粗獷的年輕人,比白榆年紀要大三四歲,尚未婚配。
    白榆的外祖母與劉存義的祖父是堂兄妹,所以兩人還有那麽一點親戚關係。
    “你這幾日消失不見,是什麽狀況?被你爹管束了?”劉存義好奇的問道。
    白榆順著話回答說:“確實如此,且在你這裏躲幾天。”
    他沒敢說出準備報名參加考試的事情,怕再次被當成精神病。
    劉存義歎道:“有個爹管教你,總勝似我這沒爹沒娘的。”
    一夜無話,到了第二日上午,白榆見劉存義獨自往外走,連忙問道:“你要去哪裏?為何不帶上我?”
    不是白榆一定要跟著劉哥,而是白榆身無分文,如果不緊跟著劉哥,連下一頓飯都不知道去哪吃。
    劉哥擠眉弄眼的回答說:“今天我要去的地方,不適合你這種沒成年的小孩子。”
    白榆:“......”
    你要這麽說,可就不困了。
    又聽到劉哥解釋說:“聽說西院胡同那裏有幾家招募看場子的打手,我去看看有無機會。”
    當打手看場子算是閑漢當中最“正經”的工作了,這不稀奇。
    西院胡同,京城兩大高端煙花勝地之一,位於西半城的正中。
    這個“西院”就是“教坊司西院”的簡稱,可見其含金量。
    白榆一臉正氣的說:“我對那什麽西院胡同沒有興趣,但是今天隻有跟著你,才有飯吃啊。”
    劉哥懶得說白榆,任由白榆跟著自己。
    將近午時,兩人路過京城西市的大十字街口,卻見這裏人頭攢動,滿滿的將街口圍住了。
    劉哥先反應了過來,議論道:“親娘咧!這是又要砍腦袋了,看這陣仗八成還是大人物。”
    隨即劉哥興衝衝的就往人群裏擠,白榆也對古代行刑場麵有點好奇,緊緊跟在後麵。
    據說這處街口具有深厚的砍頭傳統文化,自從定都以來,大明朝廷一直在此地當眾處決死刑犯,就是所謂的“斬於西市”。
    特別是最近十多年,在內憂外患、北虜南倭的情況下,被暴躁老哥嘉靖皇帝處死的大臣真不少。
    嘉靖二十七年,首輔夏言、三邊總督曾銑一起在這裏被斬!
    嘉靖二十九年,兵部尚書丁汝夔在這裏被斬!
    嘉靖三十四年,兵部員外郎楊繼盛、東南總督張經、浙江巡撫李天寵一起在這裏被斬!
    而且上述這些大臣被殺的緣由,全都和當今首輔嚴嵩有關係。
    此時法場內有一位罩著囚衣的五六十歲憔悴老者,法場邊緣則有個三十多歲的文士跪地大哭。
    無數官軍圍成一圈,牢牢的將人群隔離在法場外,讓劉哥和白榆無法再繼續前進。
    劉哥低聲對白榆說:“今天這場麵不小,多聽聽別人怎麽說,看看是個什麽情況。
    回頭去城門,將消息販賣給剛進城的外地人,或許能換幾文零花錢。”
    聽到有賺錢機會,人窮誌短的白榆就站住了跟腳,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周圍人們的議論。
    “這位薊遼總督王忬可惜了,雖然去年兵敗灤河,但也罪不及死啊。”有人說。
    “奈何他得罪了嚴閣老,所以才被從重從快的法場問斬。”另外一人又說。
    還有人指著跪在法場邊緣哭泣的文士,低聲為朋友介紹說:
    “那位便是王總督的長子王世貞,當今文壇大手,文學複古派新七子的領軍人物。”
    又有人歎息道:“縱然是文壇領袖人物,也敵不過首輔嚴家父子的權勢。”
    對於大人物們的忠奸是非、恩怨情仇,白榆這個底層貧苦少年目前還不能共情。
    嚴嵩嚴閣老的大名他當然知道,這王世貞又是誰啊?
    白榆忍不住就使用AI助手查詢王世貞,結果也是小小的被驚訝了一下。
    原來這王世貞竟然是未來的文壇盟主,稱霸文壇二三十年,聲勢力壓同時代所有文學家。
    同時代的文人誰想在文壇揚名,就是王世貞一句話的事情。
    白榆不禁陷入了沉思,按照穿越者的套路,此時就應該想辦法結識王世貞。
    方案一:利用AI原創和抄襲詩詞,打動未來文壇盟主......
    正在白榆仔細思考利弊得失時,跪在法場邊緣的王世貞忽然從懷裏掏出件一尺來長的畫軸,另一隻手則拿著一個火折子。
    “家門大禍,全因此物,留之不祥!先燒給父親了!”王世貞麵朝法場內,十分悲憤的叫道。
    劉哥盯著王世貞手裏的畫軸,自言自語的嘀咕說:“這個畫應該很值錢啊。”
    對於父親即將被斬首的命運,王世貞眼神中閃過無窮的怨恨。
    他狠狠將火折子迎風一吹,就要點燃手裏的畫軸,非常剛毅而果決!
    毀滅吧!縱然是價值萬金、可以流傳千古的名畫,也要陪著父親殉葬去!
    從今往後,誰也休想再占有這幅畫!氣焰滔天的嚴首輔、嚴世蕃父子也不能!
    說時遲那時快,猛然從斜後方伸過來一隻手,冷不丁的將畫軸抽走了。
    毫無防備的王世貞隻覺得手中一鬆,頓時變得空空如也。
    隨即身後傳來一聲大吼:“錦衣衛線人辦事,無關者回避!”
    站在附近的白榆目瞪口呆,這突然出手搶畫之人,不是親愛的劉哥又能是誰?
    臥槽啊!自己還在琢磨怎麽把文壇盟主給套路了,你劉哥就直接上手搶東西?
    別家穿越者的工具人小弟大哥們,沒有這麽不走尋常路的吧?
    此時劉存義低著頭,一手短刀亂晃,一手緊握畫軸盡可能擋住臉,急速的從人群縫隙中閃現了出去。
    至於未來的文壇盟主王世貞,還在一臉懵逼中......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在法場當眾搶奪死囚家屬的祭奠物品?
    這還有天理嗎?這還有王法嗎?人性呢?素質呢?
    就是有嚴嵩這樣該千刀萬剮的垃圾首輔當權,京城治安才會變得如此垃圾!
    作為一名京城土著,劉存義由於有遊手好閑這個好習慣,對西城這邊的街巷胡同非常熟悉。
    所以從法場跑出來後,他又嫻熟的連續繞了十幾條胡同。
    確定了沒人在後麵追蹤,他這才找了個偏僻牆角,喘著氣坐下休息。
    然後一直等到了天黑,劉存義才慢慢的回到四條胡同家裏。
    白榆早就先行回來,並且等候多時了。
    “我的哥!畫呢?”白榆迫不及待的問道。
    他現在開始考慮,拿到畫以後,再找個好借口還給王世貞。
    這樣不就與未來文壇盟主結交上了嗎?沒準比單純的以詩會友效果更好。
    這可是一條價值很高的人脈,非常值得進行投資。
    劉哥把畫軸從懷裏掏出來,毫不介意的扔給了白榆。
    白榆一邊慢慢的畫軸展開,一邊仔細查看。
    他發現,這幅畫非常長,目測長度起碼十尺以上!
    在畫幅邊緣有五個較大的字,分別是清、明、上、河、圖。
    兩眼瞪大的白榆:“......”
    厲害了我的哥,你可真是幹大事的先天聖體,如果這畫是真跡的話。
    一秒鍾之前,白榆還在考慮,想辦法把畫還給未來文壇盟主,換取一條人脈。
    一秒鍾之後,白榆就感悟出一個道理——寶物有德者收之,而自己就是那個有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