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這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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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榆完全沒想到,這場在他看來毫無意義、對曆史進程沒任何影響的博弈,最後居然自己也被端上桌了。
    陸炳開始還以為黃錦隻是虛晃一槍,拿白榆當個討價還價籌碼,也沒想到黃錦還真有把白榆列入交易清單的想法。
    黃錦“機構改革”方案在陸炳看來,就等於是東廠徹底放棄了對主導權的爭奪,在廠衛體係裏屈居於附從地位。
    從今往後,失去行動力量的東廠就隻能給錦衣衛打配合了。
    任何一個錦衣衛指揮使都忍受不了這種“一統江湖”的誘惑。
    但白榆也是極為重要的資源,陸炳同樣不想舍棄,不禁陷入了“魚和熊掌”的選擇困難。
    黃錦輕笑道:“不要這麽緊張,共同開發,共同使用而已。”
    這意思就是,你陸炳仍然可以用白榆當槍手,不影響你最看重的青詞供奉。
    陸炳若有所思,莫非黃錦也想用一下白榆的才華?
    白榆立刻對陸炳信誓旦旦的說:“正所謂,烈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事二主。緹帥三思啊!”
    小人物身不由己,隻能先把態度表出來,為以後做鋪墊。
    好話說在前頭,要是以後咱跳船了,可別怪咱不忠不義。
    陸炳沒理睬白榆的屁話,在利益麵前,口頭的忠誠一文不值。
    他隻是很猶豫的對黃錦說:“東廠在東城,距離西苑有些遠。”
    像青詞這種完全為上位者服務的創作,對響應速度要求也很高。
    總不能皇帝明天就要用青詞搞齋醮儀式,兩天後才能交稿吧?
    黃錦早有預料,答話說:“可以安排他在西城辦差,距離西安門不會太遠,不影響你聯絡他。”
    陸炳做出了決定後,“我也有約法三章。一,他們名份上仍然屬於錦衣衛,隻是借調給東廠而已。
    二,東廠對白榆的任何處置,都要先過問我,經過我允許才能執行。
    三,一年以後,我隨時可以將白榆調回錦衣衛。”
    黃錦也答應下來說:“成交!廠衛本就不該內耗,有什麽不能協商的?”
    作為一同從興王府出來的皇帝潛邸老班底,黃太監和陸緹帥彼此還是有很高的信用,事情就算定下了。
    談判完畢後,陸炳就帶著白榆,從黃太監私宅離開。
    剛才被黃錦禁言的滕祥此時忍無可忍,“幹爹!何至於此啊!”
    他怎麽也沒想到,幹爹竟然“自廢武功”。裁掉所有行動力量,就相當於一個國家裁掉了所有暴力機器。
    黃錦歎道:“給了你幾年機會,但你支撐不起來,不舍得又有什麽用?
    而且這次被人詐騙了經費,十兩也好四百兩也好,傳出去皆是笑柄,你在廠衛裏還能有什麽威信?
    今後你還是專注做好司設監和上林苑監的事務吧!”
    黃錦這話不隻是針對這次事故,也是對滕祥近幾年來的工作做了個總結。
    滕祥很清楚,黃幹爹的權勢並不依靠東廠,東廠隻是黃太監的一個兼職,所以對東廠事務並不很在意。
    無論東廠擴張或者收縮,都影響不到黃幹爹的根基。
    但他滕祥卻不一樣啊,司設監和上林苑監哪能跟東廠相比?
    沒了協助處理東廠事務這差事,他滕祥在太監體係裏的地位一下從前十滑落到前五十了!
    畢竟滕祥是認下的幹兒子,黃錦最後還是鼓勵說:“雖然東廠不適合你,但你也不用灰心。再沉澱幾年,我想辦法讓你遞補進司禮監。”
    滕祥無可奈何,隻能接受現實,跪謝道:“多謝幹爹栽培。”
    白榆跟著陸炳走出黃錦私宅後,忽然聽到陸炳問道:“你和黃爺過去有過勾搭嗎?”
    白榆非常肯定的回答說:“完全沒有任何聯係,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到黃公公。”
    陸炳又問:“那黃爺怎麽會突然想讓你去東廠兼職?”
    白榆答道:“大概隻是為了強行挽回東廠臉麵吧,沒打過就招安的意思。”
    “但願如此吧。”陸炳吩咐道:“你去東廠衙門,把錢千戶接出來,並且確定你們在東廠的新崗位,然後回稟我。”
    說完了後,陸炳就匆匆上馬,又回到西苑伺候嘉靖皇帝去了。
    嘉靖後期這幫侍從大臣都這樣,不敢長時間離開西苑和皇帝,唯恐自己不在的時候,被別人抄了底。
    反正在白榆眼裏,這時代權臣的體驗感之差,在整個大明曆史上也能前三。
    就連被罵成權奸的首輔嚴嵩,大部分時間也隻能屈居在西苑永壽宮旁邊的一間屋子裏,不敢輕易離開。
    很多人都說嘉靖皇帝久居深宮,仍能威權不移,權術有多麽多麽精妙。
    其實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權臣都被嘉靖皇帝拘在了西苑,日夜侍奉皇帝修仙,連家都難回。
    目送陸炳離開,白榆剛轉身,就看見陸白衣像個鬼似的出現在身後。
    看到陸白衣,白榆氣也打不出一處,指責道:“你竟然出賣我!險些就被你害死!”
    陸白衣閃避說:“哎呀呀,這不是沒事嗎?再說許姬肚子裏可是你的種,難道你不想保住嗎?
    雖說你這個種被幹爹認走了,但好歹他也能一生富貴了。”
    白榆習慣性多疑的說:“焉知黃公公不會弄死我?
    如今黃公公讓我到東廠兼職,可能就是想找機會滅口!”
    陸白衣答道:“你真想多了!如果幹爹想對你動手,根本不用這麽麻煩!
    如果許姬再生個兒子出來,幹爹為了穩住許姬,更不會對你動手!”
    白榆冷哼道:“你的意思就是,我要將小命寄托在黃公公的善心上?
    那你還不如想辦法幫我考取功名,盡量多獲得一些保命本錢,這才是你彌補我精神損失的正確方式。”
    對這個要求,陸白衣有點抓狂,“我哪有本事幫你考取功名,那是被文官壟斷的權力!
    再說,你不覺得去東廠兼職是好事嗎?你就不能往好處想?”
    白榆諷刺說:“原來你學會了把壞事變好事啊。”
    陸白衣解釋道:“錦衣衛內部都是武官世家,世代襲替的正經朝廷命官。
    如此一百幾十年積累下來,導致關係盤根錯節,內部山頭林立,連我大伯都隻能壓製,而不能削除。
    對你這種不安分的人而言,在這種環境裏,你很難施展手腳,也很難發展自己勢力。
    別人都是幾代人的老交情和關係,你拿什麽去拉攏和調度別人?
    所以去了東廠兼職反而是好事,更海闊天空了。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你在錦衣衛內部招手下,大家都是世家子弟,沒幾個人願意跟你這個新人菜鳥。
    但是去了東廠,起碼有幾倍的候選人。
    畢竟東廠那邊人員流動性大,大都是調來的或者招募來的臨時工,人際關係簡單,也沒什麽世家優越感。”
    雖說陸白衣這些話有點道理,白榆仍然還是不滿的說:
    “我一個誌在科舉的人,因為你的出賣被迫去東廠發展,還得謝謝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