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到這裏暫時安全一點了！”
    陳宇停下腳步，抹了把臉，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放鬆。
    “大家先在這裏稍微休整一下，清點一下人數！”
    經曆了一番生死考驗的遊客們，此刻終於鬆了一大口氣。
    不少人一屁股癱坐在泥地上，大口喘著氣，臉上露出劫後餘生的慶幸。
    女導遊莉莉也累得不輕，但還是強打精神，拿出她那個被泥水浸濕的小本子，開始點名。
    “張大爺！”
    “唉，在！”
    “李阿姨！”
    “在，在……”
    “小劉！”
    “導遊姐姐，我在這兒！”
    ……
    一個一個名字被念到，得到回應。
    莉莉一邊點，一邊用筆在濕漉漉的本子上劃著。
    她的臉色，隨著點名接近尾聲，漸漸變得有些不對勁。
    她的目光開始在人群中來回掃視，眉頭越皺越緊。
    點到最後一個名字時，她停頓了一下，又仔細看了一遍人群。
    然後，她猛地抬起頭，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眼神裏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慌。
    她拿著本子的手都在顫抖。
    “不……不對……”
    莉莉的聲音帶著哭腔，幾乎要崩潰。
    “少了一個人！少了一個人！”
    她猛地看向陳宇和蘇銘，聲音尖銳地劃破了這片暫時寧靜的空地。
    “王阿姨！王桂芳阿姨不見了！！”
    莉莉尖銳的哭喊聲像一把冰錐，刺破了林間空地短暫的平靜。
    剛剛鬆懈下來的遊客們，臉上劫後餘生的慶幸瞬間凍結，恐慌如同瘟疫般再次蔓延開來。
    “什麽？王阿姨不見了？”
    “剛才還在的啊！”
    “是不是摔倒了沒跟上？”
    “天哪，那條路那麽危險……”
    人群再次騷動起來，嗡嗡的議論聲混合著恐懼，讓本就壓抑的氣氛更加沉重。
    陳宇眉頭緊鎖，一步跨到莉莉麵前，聲音沉穩，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導遊同誌！你確定嗎？再點一遍！確認清楚！”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每一個遊客的臉龐。
    莉莉被陳宇的氣勢鎮住，哆嗦著，但還是強迫自己冷靜，再次拿起那本濕透的名冊，手指顫抖著，一個一個地重新核對。
    她的嘴唇翕動著，每一個名字念出，都伴隨著人群中一聲低低的回應。
    空氣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莉莉和她手中的名冊上。
    汗水和雨水混雜在一起，從莉莉的額角滑落。
    “張、張大爺……”
    “在！”
    “李、李阿姨……”
    “在……”
    ……
    點名再次進行。
    這一次，速度更慢，氣氛更緊張。
    當莉莉點到“王桂芳”時，她下意識地頓了一下，目光在人群中逡巡。
    “王阿姨！”
    一個頭發花白，穿著紅色衝鋒衣，臉上沾滿泥點，但精神尚可的老太太舉了舉手，聲音有些虛弱但清晰：
    “唉！我在這兒呢！莉莉丫頭，我沒事！”
    人群中爆發出小小的歡呼和鬆氣聲。
    “太好了！王阿姨沒事！”
    “嚇死我了！”
    莉莉也長舒一口氣，差點癱軟在地。
    然而，陳宇的眉頭卻沒有鬆開。
    他盯著莉莉手中的名冊。
    “還沒點完。”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讓剛剛放鬆的氣氛再次繃緊。
    莉莉一愣，低頭看向名冊。
    是的，還有一個名字。
    之前因為過度恐慌，加上本子濕透字跡有些模糊，她竟然漏掉了最後一個登記的人。
    那是……
    她仔細辨認著，然後臉色再次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比剛才更甚。
    她抬起頭，望向陳宇和蘇銘，嘴唇顫抖得說不出話來。
    “到底是誰不見了？”
    陳宇追問，語氣加重。
    莉莉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聲音嘶啞：
    “是……是司機！”
    “開車的張師傅！”
    “張……張建國師傅……他……他不在！”
    司機？
    人群安靜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更大的嘩然。
    “司機師傅？”
    “他不是一直跟著嗎？”
    “我記得他胳膊受傷了……”
    “對對，當時解放軍同誌把他從車裏扶出來了！”
    蘇銘的瞳孔猛地一縮。
    記憶瞬間回溯到大巴車側翻的現場。
    那個中年司機，姓張，大概四十多歲，身材微胖，臉色蒼白。
    當時蘇銘檢查過，他被變形的車門卡住了胳膊，劃開了一道不淺的口子，鮮血直流，但意識是清醒的，隻是受到了驚嚇和疼痛。
    蘇銘和陳宇合力，將變形的車門掰開一些，把他從駕駛座拖了出來。
    簡單的包紮處理後，司機被安排在隊伍中間，由兩個年輕力壯的男遊客攙扶著。
    怎麽會不見了？
    蘇銘立刻在人群中搜尋。
    沒有。
    那個穿著藍色工作服，胳膊上纏著繃帶的中年男人，確實不在隊伍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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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記得他！”
    一個年輕小夥子喊道。
    “剛開始是跟著的，但後來……後來那段路太滑了，他又受著傷，好像……好像就落在後麵了……”
    “當時太亂了，大家光顧著自己往前跑……”
    另一個聲音補充道：
    “是啊，後來泥石流衝下來那一下，隊伍徹底亂了，誰還顧得上誰啊……”
    愧疚和後怕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
    陳宇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作為帶隊的軍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丟失了一名傷員！
    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失職！
    “班長，”
    蘇銘上前一步，聲音果斷。
    “我記得張師傅的情況，他胳膊受傷，行動不便，可能是在混亂中掉隊，或者滑落到別的地方了。”
    “我去把他找回來。”
    他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心。
    陳宇看向蘇銘，眼神複雜。
    回去？
    那段路有多危險，他們剛剛親身經曆過。
    泥濘、濕滑、隨時可能再次發生滑坡。
    讓一個新兵單獨回去冒險？
    可……
    不回去？
    把一個受傷的平民丟在山上等死？
    這更不可能！
    “剩下的路，到山腳的臨時安置點，應該沒有那麽難走了。”
    陳宇快速做出決斷，聲音斬釘截鐵。
    “我必須先把這些遊客安全帶下去，他們裏麵還有傷員，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他拍了拍蘇銘的肩膀，手上的力量很重。
    “蘇銘，你回去找！”
    “務必注意安全！一旦發現情況不對，立刻撤退，明白嗎？！”
    “找到人後，如果無法立即帶回，想辦法發信號！我們會盡快組織救援隊上來！”
    “我們先帶大部隊下山，在山腳匯合點等你！快去快回！”
    命令清晰，帶著信任，也帶著沉甸甸的囑托。
    “是！”
    蘇銘挺直脊梁，聲音洪亮。
    “保證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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