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日輪沉入歸墟的第七日，流沙河畔的青銅菩提突然開花。
    花瓣滿天飛舞，忽的化作一個個的風旋，遠遠看去很是詭異。
    花瓣墜地成碑，碑文是流動的星砂，拚出金蟬子與東皇太一對弈的殘局。沙小淨從樹根處醒來，金屬化的身軀爬滿藤壺，每隻壺口都銜著片帶血的《楞嚴經》。
    "因果海漲潮了。"孫小聖的獨眼蒙著青銅翳，卻能望見千裏外翻湧的黑色浪濤——那海裏沉浮的不是水，而是曆代取經人未了的執念，正凝成八十一尊無麵佛，朝岸邊踏浪而來。
    朱大聰的釘耙已與青銅麥穗長成一體。他掘開河灘，沙粒下埋著口琉璃甕，甕中翠蘭的銀簪正在融化，簪頭珍珠滲出高老莊的晨露："禿驢...這劫怎麽沒完沒了..."
    第一尊無麵佛登岸時，八百童女燈籠自虛空亮起。佛掌拍向菩提樹的刹那，樹冠垂落的青銅須突然活過來，纏住沙小淨的脖頸將他吊上雲端——那裏懸著麵因果鏡，鏡中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金蟬子正在剪斷自己臍帶的場景。
    "你本是我的臍血所化。"鏡中老僧拾起帶血的剪刀，淡淡的道"東皇太一？玄奘？沙小淨？不過都是渡劫的筏..."
    沙小淨的金屬右臂插入鏡麵，抓出的卻是把星砂。砂粒漏向人間，落地即化作因果海中的第二尊無麵佛，佛額刻著"愛別離"的殘痕。
    混戰在月食時達到高潮。孫小聖的虎皮裙燃起三昧火，火中躍出七十二尊鬥戰勝佛虛影，棍影卻穿透無麵佛身軀——那些佛軀原是執念所化，遇強則強。朱大聰的釘耙犁開海麵，翻出的不是淤泥，而是玄奘被縫入《法華經》的喉骨，骨縫裏卡著龍女的斷角。
    "看心！"沙小淨的東皇鍾突然自碎。鍾片嵌入無麵佛胸腔，照見每尊佛心都裹著枚青銅骰子——"貪嗔癡慢疑"五麵朝上，唯獨"我"麵壓在佛心最底。
    當最後一尊無麵佛被青銅菩提根纏住時，因果海突然靜止。海麵升起星砂凝成的棋盤，金蟬子與太一的殘魂正在對弈，而棋子上刻著三人的生辰八字。沙小淨的金屬腳剛觸及棋盤，整片東海驟然坍縮成粒佛珠，珠內傳來玄奘的歎息："...原來劫是吾等親手所種。"
    劫波散盡時，流沙河多了三塊無字碑。朱大聰的麥穗終於結出人形果實，卻是個眉眼似翠蘭的女嬰；孫小聖的獨眼徹底化作青銅，眸中映出花果山的新芽；沙小淨盤坐在菩提樹下，金屬身軀寸寸剝落，身上的血肉也在寸寸的脫離身體，露出底下與金蟬子一般無二的真容。
    海麵之上，一艘十分殘破的腐船殘骸上，最後一塊東皇鍾碎片自行愈合。鍾壁浮現的謁語正在淡去，而千裏外的靈山廢墟中，嶄新的青銅棺槨正被星砂澆築成形——棺蓋上，八十一難的故事才剛剛刻到第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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