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的天河泛著鐵灰色，昨夜暴雨在弱水表麵砸出萬千坑窪，這會兒凝成冰晶漩渦，瞧著像玉帝那張氣歪了的老臉。孫小聖蹲在渡劫台邊緣，金箍棒尖戳著塊龜甲卦盤，上頭“大凶”二字被棒風刮得模糊不清。
    “孫大人，這是本月第三十六批渡劫修士。”仙童捧著鎏金名冊，聲音比足下的冰層還脆，“按《天庭渡劫律》，需先引天雷淬體，再以弱水洗髓......”
    潑猴斜眼睨向台下一溜修士：昆侖山的白須老道正哆嗦著往法寶囊塞避雷符，南海的鮫人公主把鱗片塗得鋥亮，最紮眼的是個九尺壯漢，背上的青銅巨劍刻滿“逆天改命”的狂草。
    “麻煩。”孫小聖吐出桃核，準頭極佳地砸中卦盤中央，“列隊站好，挨完雷劈自個兒跳河，完事兒領個渡劫文憑滾蛋。”
    白須老道撲通跪下：“上仙容稟！老朽卜算過，今日申時三刻有紫霄神雷......”
    “紫霄？”孫小聖掏掏耳朵，棒尖往雲層一攪，“你說的是這個？”
    劫雲應聲裂開道口子，赤焰駒嚼著雷公的霹靂錘竄出，鬃毛間電蛇亂竄。踏雪驄緊隨其後，冰蹄將散落的雷光凍成琉璃珠，叮叮當當滾了滿台。修士們呆若木雞，那壯漢的青銅劍“當啷”落地，砸碎三顆雷珠。
    申時的天河果然熱鬧。
    烏雲踏月撅臀對著劫雲連放十二個響屁，墨色毒霧混著雷氣，將本該銀亮的紫霄神雷染成潑墨山水。鮫人公主剛躍上渡劫台，就被變異雷劫劈得鱗片倒豎，青絲炸成蓬鬆的紅色蘑菇雲。
    “這叫涅盤雷。”孫小聖翹腿坐在雷公的烏雲上啃桃，“南海特產，美顏的。”
    昆侖老道的情況更糟。赤焰駒噴火助威，三昧真火卷著劫雷，將他珍藏的避雷符燒成灰蝴蝶。老頭兒頂著冒煙的胡子亂竄，懷裏護著的八卦鏡映出潑猴狂笑的倒影：“上仙！這不合規矩啊！”
    “規矩？”孫小聖甩出根猴毛變作捆仙索，將試圖逃跑的壯漢拽回雷區，“天條第二百五十六條，渡劫司掌事有權改良流程——”他踹翻《渡劫律》鎏金冊，“比如把九重雷劫縮成一發！”
    金箍棒攪動天河弱水，滔天巨浪凝成水龍卷。三十三匹天馬結陣嘶鳴，將各色雷火投入漩渦。霎時間水火相激，炸出的混沌劫雷照亮三界，連月宮的玉兔都嚇得鑽進了吳剛的斧柄。
    壯漢的青銅劍在雷光中熔成鐵水，周身經脈卻鍍上層暗金。他愕然看著掌心躍動的雷紋，突然仰天狂笑：“老子成了！這才是真正的逆天......”
    “逆你姥姥！”孫小聖一棒子將他掃下渡劫台，“下一個！”
    酉時的瑤池宴被雷聲攪得食不甘味。千裏眼哭喪著臉稟報：“那潑猴把弱水當調料，修士渡劫像下餃子！”水鏡中恰閃過駭人畫麵：鮫人公主的雷劫餘波掀翻老君丹爐，三昧真火順著天河漂流，將龍宮的珊瑚礁烤成脆片。
    玉帝的冕旒珠串纏住了脖頸：“傳旨！革去孫小聖渡劫司......”
    “陛下不可！”太白金星盯著卦盤冷汗涔涔，“老臣夜觀星象，今日申時三刻的混沌雷劫，恰好衝散了共工塚的煞氣。”
    南天門方向突然傳來巨響。增長天王頂著焦黑的頭盔衝進殿來：“稟陛下！弱水深處的共工封印......封印裂痕彌合了三成！”
    瑤池陷入死寂。王母的翡翠護甲輕叩案幾：“傳哀家懿旨，賞弼馬溫......不，渡劫司掌事孫小聖，三千年蟠桃十筐。”
    戌時的天河渡劫台酒香四溢。孫小聖躺在雷雲堆裏，腳邊滾著七八個空酒壇。赤焰駒啃著烤焦的窮奇翅，打了個混著火星的飽嗝：“爺爺，明日還這麽劈？”
    潑猴醉眼朦朧地望向弱水，劫雷餘燼在河麵拚出共工猙獰的殘影，又被浪花擊碎。“劈......”他甩出金箍棒攪散殘像，“給俺往死裏劈......”
    子時的鎮魔碑泛起幽光。碑底裂縫裏滲出巫血，試圖攀附新渡劫修士的雷紋，卻被殘留的混沌之氣灼成青煙。共工的咆哮在河底悶響，震得三十三匹天馬鬃毛倒豎——它們額間的誅仙劍痕，正隨著每次雷劫淡去分毫。
    老黃在《渡劫司異聞錄》記下：“貞觀三百六十六年驚蟄，掌事孫小聖改良天劫三十六道，弱水澄澈三成......”筆鋒忽頓，朱砂在“改良”二字上暈開，化作一隻醉酒酣眠的潑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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