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想見太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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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忽然俯身而下,手握金簪抵在少女纖細的脖子間。
金簪很眼熟!
那夜葉零榆險些‘反殺’成功的道具。
此刻輕輕一劃,她就會人頭落地。
片刻慌亂後,葉零榆心念一轉,忽而溫柔淺笑:“閣下身手高絕,想殺我一個弱女子輕而易舉,何須等到今日,還多此一舉救我?”
她費力抬起腦袋,如那夜一般大膽地以脖子抵住金簪,強勢地反推回去:“殺了我,你如何跟主子交代?”
尖銳的金簪在她白皙的脖頸劃出一道刺眼的血線,猩紅的血色順著那纖細柔軟的脖頸線條滴滴墜落。
一點一滴,極限拉扯。
“……將門虎女,果然大膽!”裴陵遊眉眼一眯,須臾才鬆開金簪,悠悠把玩於指尖:“你怎知我是奉命而來?”
她猜到了什麽?
又是怎麽發現異樣的?
這一刹,男人黑沉的眸光宛如無底深淵,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暗藏殺機,冷沉陰暗,帶著橫掃萬物的強勢鋒芒。
“是氣味。”葉零榆心裏咯噔一聲,適當示弱:“我能醫擅毒,對藥味尤其敏感。縱然你身上的味道經過處理已經很淡,尋常人嗅不到,但我能。”
“能醫擅毒?”裴陵遊動作一頓,銳利的目光在她麵上流連半晌,喜怒難辨,“從未聽說過,柔弱溫軟的皇後娘娘還有這樣的本事!”
不待人解釋,他忽然手握簪子刺向她雙眸,力道又狠又準,仿佛要頃刻間置她於死地:“你僅憑我身上的藥味,如何猜到我是受命於人?”
“!!”葉零榆下意識閉緊眼眸,心跳都漏了一拍,語速加倍:“此類藥是解毒偏方,未曾昭然於世,知道的人寥寥無幾。三年前,我曾用這烈性藥方救過一個身重慢性奇毒的貴人。”
這人陰晴不定,喜怒難辨,真是太難纏了!
話音剛落,那簪子堪堪抵住她顫抖的眼瞼,戛然而止.
危險的氣息卻經久不散。
男人忽而輕笑,眸色溫潤:“看樣子,你猜到我為誰而來了?”
突如其來的溫柔,令人毛骨悚然。
尋常人隻怕早嚇得落荒而逃,識趣的人也該避其鋒芒……
偏偏葉零榆不怕死,顫抖地睜開眼眸,回以溫柔淺笑:“太上皇。”
她的靠山,終於現身了!
裴陵遊眉眼一眯,危險的寒光一閃而過:這個女人太精明,遇強則弱,能屈能伸,情緒收放自如……
善惡難辨,難以捉摸。
引她入局,風險太大!
若殺她……
這時,外麵忽然傳來輕微異動,周遭氣息肅殺。
“被包圍了啊。”裴陵遊眸光微動,忽而俯身在少女耳邊低低道,“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個字……”
聲音很低,甚至算得上溫和,卻讓人本能的渾身僵硬,隻想逃離這危險而強勢的氣息。
“我不會亂說!煩勞幫忙,我想見太上皇……”葉零榆剛要扭頭請求,身邊人卻宛如鬼魅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又不見了?
不能等她說完嗎?
事關重大,她很急的!
下一刻,門忽然被一腳踹開。
“榆姐姐?”青衣少年執劍而入,原本神色冷峻,看到葉零榆那一刻瞬間卻殺氣盡散。
他連忙衝過來給她解開繩子,關心道:“你怎麽樣?傷到哪兒……”
“沈京墨?”葉零榆麵色一僵,本能地將人狠狠推開,耳邊回蕩著前世那字字誅心的諷刺。
“姐姐肚子裏的野種沒了,弟弟實在不忍心。九泉之路無法同行,我隻能以姐弟信物相贈,代替孩子陪伴你吧!”
彼時,少年頂著一張純潔又無辜的俊臉,將她親手做的姐弟信物縫進她剛剛痛失胎兒的小腹裏。
殘忍又天真。
“榆姐姐,你怎麽了?”沈京墨敏銳地察覺到少女的疏離冷漠,眉眼委屈不已,“從前,你都喚我‘阿墨’的。”
少年青衣墨發,麵如皓月皎皎,眸若清晨朝露,眉眼間自有一股天真又無辜的單純氣質,很容易激起女子的愛護之心。
葉零榆閉了閉眼,藏起洶湧的寒意,勉強扯了扯唇:“今日九死一生,我都嚇懵了……”
她不動聲色地拉開兩人距離,疑惑道:“阿墨,你怎麽會在這裏?”
“太上皇曾在澄縣遇刺,陛下擔心澄縣不安全,皇城司又屬我最清閑,故而派我領鐵甲親衛趕赴澄縣保護你。”少年尚且青澀秀氣的眉眼攏成小丘,心有餘悸地歎道:“幸虧我來得及時,否則姐姐今日真是凶多吉少。”
“我小娘出身卑微又死得早,這些年我在相府步履維艱,處處受欺,直到遇見你才覺得人間尚有真情溫暖。若是你出了什麽事,我……”他哽咽垂眸,眉眼之間滿懷擔憂,全無半點虛情假意。
“我這不是沒事嗎?”若非葉零榆曆經前世,隻怕此時早就感懷落淚,甘於同他結為異性姐弟,死生相依。
她臨死前才知道:兩人初見結緣,本就是沈京墨設計好的!
他說自己是不受寵的相府庶子,因被嫡子欺辱受傷,跌跌撞撞地躲進她的馬車,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賴上了她這個‘姐姐’……
兩人同為高門桎梏,同樣不得親族接納寵愛,她當初確實對這個僅小一歲的少年郎動了惻隱之心。
自此,萬劫不複。
沈京墨曾是天子伴讀,表麵在皇城司領了個不受重視的閑差,實則為新帝心腹,暗中統領天子親軍。
明裏扮豬吃老虎,為天子鏟除異己。
前世他處心積慮地接近自己,或許是為新帝授命,又或許別有目的……
隻是少年看似單純無辜,實則心計深沉。
故而,至死她都未曾弄清楚真相:她自問待此子不薄,為何前世沈京墨好像對她心懷恨意?
這一次他主動送上門,又想利用她做什麽?
沈京墨緩了緩情緒,重新露出一個釋然的單純笑容:“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又有陛下護佑,自然不會有事的。”
頓了頓,他不動聲色地打量一眼空蕩蕩的房間,忽而憤憤踩了幾腳散落在地的繩子,“榆姐姐,到底誰這般膽大包天,竟敢綁架準皇後!還如此無禮相待!”
言語間,稚氣單純得像個孩子,很難讓人生出戒心。
但葉零榆看得心下一動:他在找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