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日。
    葉寧忱被他爸媽接走了。
    許沐淮已經盯著手機屏幕看了整整十七分鍾。
    葉寧忱最後一條消息還停留在早上七點二十："今天要陪爸媽去姥姥家，晚上回來。"
    沒有"情人節快樂"，沒有甜蜜的稱呼，甚至沒有一個多餘的表情符號。
    好冷漠。
    許沐淮把臉埋進枕頭裏，深深吸了口氣。
    枕套上還殘留著一點葉寧忱的味道。
    手機震動起來。
    許沐淮猛地翻身抓起手機，卻發現隻是班級群裏的情人節報平安接龍。
    他煩躁地把手機扔到一邊，光腳走到窗前。
    拖鞋呢?！
    "許沐淮！下來吃早飯！"趙雲月(他媽)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來了！"許沐淮套上衛衣，最後看了一眼毫無動靜的手機屏幕，慢吞吞地下樓。
    廚房裏飄著煎培根的香氣。
    許明遠(他爸)正在看早間新聞，許媽媽把煎蛋盛進盤子。
    "今天情人節，沒約同學出去玩？"
    許沐淮的叉子在盤子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沒...大家都在趕作業吧，明天就開學了。"
    "也是。"趙雲月給他倒了杯橙汁，"葉寧忱今天不是去姥姥家了嗎？早上他媽媽發消息說的。"
    許沐淮的耳根突然發熱："嗯...他提過。"
    他低頭猛扒拉盤子裏的食物，生怕父母看出自己臉上不自然的表情。
    奧斯卡影帝獎給他吧。
    吃完早飯，許沐淮回到房間，盯著攤開的寒假作業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誰看得進去啊。
    窗外的陽光漸漸變得強烈，照在書桌上那盒葉寧忱送的檸檬糖上。
    包裝盒已經被他摸得有些舊了，裏麵還剩二十三顆。
    他習慣每天吃一顆，這樣"葉寧忱的味道"就能持續更久。
    手機突然震動。
    許沐淮的心跳瞬間加速——
    哦哦哦哦！
    葉寧忱：[圖片]
    葉寧忱：姥姥家的梨花開了。
    照片上是幾枝雪白的梨花，背景虛化成一片柔和的綠色。
    許沐淮放大圖片，在右下角發現了葉寧忱的手指。
    嘖嘖嘖……小心思。
    許沐淮：好看。你什麽時候回來？
    葉寧忱：晚飯後。
    許沐淮：哦...
    葉寧忱：想我了？
    許沐淮：沒有。
    葉寧忱：撒謊。
    許沐淮：那你呢？
    葉寧忱：嗯。
    下午三點，許沐淮終於強迫自己寫了半張英語卷子。
    窗外開始飄起細雨，他躺在床上聽歌，耳機裏循環著葉寧忱推薦的那首《perfect》——"e ere just kids  in ove..."
    然後睡著了。
    等許沐淮再醒來時，窗外已經全黑。手機顯示晚上七點四十六，有三條未讀消息。
    葉寧忱：剛吃完飯。
    葉寧忱：半小時後到你家樓下。
    葉寧忱：出來親嘴。
    最後一條消息讓許沐淮直接從床上彈了起來。
    他衝到鏡子前，手忙腳亂地整理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又翻箱倒櫃找那件葉寧忱說好看的深藍色毛衣。
    "許沐淮？"趙雲月敲門，"吃晚飯了。"
    "我不餓！"許沐淮對著門外喊，"等會兒...等會兒我下去熱一下就行！"
    他屏住呼吸聽著門外的動靜，直到媽媽的腳步聲遠去。
    手機又震了一下。
    葉寧忱：到了。
    他輕手輕腳地下樓，假裝隨意地晃到廚房："媽，我...我去便利店買點東西。"
    許媽媽正在洗碗，頭也不抬："這麽晚了？"
    "就...筆記本用完了。"許沐淮已經悄悄把腳塞進了運動鞋。
    "穿厚點，外麵下雨呢。"
    "知道啦！"
    關門的瞬間，許沐淮跑了起來。
    冰涼的雨絲打在臉上，他感覺全身發燙。
    小區路燈在雨幕中形成朦朧的光暈，他遠遠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站在第七盞路燈下，葉寧忱撐著一把黑傘，穿著那件許沐淮最喜歡的灰色大衣(口袋大)，領口露出一截白色毛衣領子。
    許沐淮慢下腳步，假裝鎮定地走過去。
    還有五步、四步、三步...
    葉寧忱突然轉身，傘麵微微抬起。
    在許沐淮還沒反應過來時，一隻冰涼的手已經扣住他的後頸，接著是熟悉的嘴唇壓上來。
    這個吻來得又急又凶，許沐淮踉蹌著後退半步，後背抵上潮濕的樹幹。
    葉寧忱的傘傾斜著，為他們隔絕出一小片私密空間。
    "想死了。"葉寧忱在換氣的間隙低聲說，呼吸灼熱地撲在許沐淮唇邊。
    許沐淮揪住他的大衣前襟，把人拉回來繼續這個吻。
    這幾天，葉寧忱學會了不少。
    知道什麽角度最舒服，知道什麽時候輕咬下唇會讓對方發抖，知道怎樣用舌尖描繪上顎的輪廓能引發歎息。
    雨聲漸大，葉寧忱的傘完全把他們籠罩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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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沐淮的手偷偷鑽進葉寧忱的大衣裏，隔著毛衣感受他急促的心跳。
    "你爸媽...嗯...不知道你出來？"許沐淮在親吻間隙含混地問。
    葉寧忱的牙齒輕輕磨著他的下唇："說去同學家拿複習資料。"
    "哪個同學？"
    "沒具體說。"葉寧忱的拇指摩挲著許沐淮發燙的耳垂，"他們不怎麽管我。"
    "給你。"葉寧忱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
    許沐淮接過，借著微弱的路燈光看到那是一個深藍色的絲絨首飾盒。他的手指突然有些發抖："這...什麽？"
    "打開看看。"
    盒子裏是一枚簡單的銀戒指，內圈刻著兩個字母：x&s。
    "不是情侶戒。"葉寧忱快速解釋，聲音有些不自然，"就是...普通飾品。你可以戴在右手。"
    許沐淮盯著戒指看了很久，直到雨水模糊了視線。
    他知道葉寧忱為什麽強調"不是情侶戒"，因為他們不能戴明顯的情侶飾品，不能公開關係，甚至不能像普通情侶一樣過情人節。
    好慘，嚶嚶嚶。
    "幫我戴上。"他伸出右手。
    之前葉寧忱送過他一個，他藏在了自己不保險的保險箱裏。
    葉寧忱的手指冰涼卻穩定，小心翼翼地把戒指套進許沐淮的無名指。
    "我也有一個。"葉寧忱從自己口袋裏掏出另一枚，內側同樣刻著x&s，"我戴在左手，說是姥姥給的。"
    許沐淮突然笑了："你撒謊都不眨眼了。"
    "隨你了。"葉寧忱低頭，再次吻住他。
    許沐淮的手鑽進葉寧忱的毛衣下擺，觸碰到腰間溫熱的皮膚，感受到對方瞬間繃緊的肌肉。
    "別動。"葉寧忱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會有人看見。"
    "這麽晚了誰看得見..."許沐淮還是乖乖收回手。
    他們額頭相抵，在雨傘下安靜地呼吸著彼此的空氣。
    許沐淮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新戒指的紋路，突然開口："葉寧忱。"
    "嗯？"
    "等我們長大了..."許沐淮停頓了一下，"我是說，大學畢業以後...我們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吧？"
    葉寧忱沉默了片刻。雨水打在傘麵上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大。
    咚咚咚。
    "嗯。"最終他輕聲回答，手指穿過許沐淮潮濕的發絲，"到時候買一對真正的情侶戒。"
    許沐淮突然想起什麽，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紙條："給你。情人節禮物。"
    葉寧忱展開被雨水浸濕的紙條，上麵是許沐淮歪歪扭扭的字跡："許沐淮的專屬優惠券——有效期：永遠。用途：隨時隨地親親x無限次；擁抱x無限次；陪聊x無限次..."
    八百年之前聽許願這麽說的。
    "幼稚。"葉寧忱說，卻小心翼翼地把紙條折好放進內兜，"但我收下了。"
    遠處傳來汽車駛過的聲音，兩人條件反射般分開一些。
    葉寧忱看了看手表："快九點了，你該回去了。"
    "再五分鍾。"許沐淮拽著他的袖子。
    "你媽會懷疑的。"
    "三分鍾。"
    葉寧忱歎了口氣，卻還是把傘往許沐淮那邊傾斜了一些："明天開學，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沒。"許沐淮撇嘴，"作業還差兩張卷子。"
    "就知道。"葉寧忱從大衣另一個口袋掏出幾張折疊整齊的紙，"化學和生物的答案，別全抄一樣。"
    許沐淮歡呼一聲，迅速把卷子塞進口袋："愛你！"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他們之間很少用這麽直白的情感表達，即使是在最親密的時候。
    挺神奇的，明明兩個人都愛的要死。
    空氣突然變得有些尷尬。
    "我..."許沐淮剛要開口，葉寧忱卻突然湊近，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
    "我也是。"葉寧忱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許沐淮的心髒漏跳一拍。
    "明天見。"葉寧忱後退一步，把傘完全讓給他，"快回去吧，別感冒了。"
    葉寧忱退到一邊的站牌。
    許沐淮點點頭，卻站著沒動。他們總是這樣，每次分別都要拖到最後一秒。
    "許沐淮。"葉寧忱無奈地喊他全名。
    "知道啦！"許沐淮轉身跑開，卻在幾步後又回頭，"葉寧忱！"
    雨中的人影停下腳步。
    "情人節快樂！"
    葉寧忱站在站牌下笑了，那個很少在外人麵前展露的、眼角會微微彎起的笑容。
    他舉起左手，無名指上的銀戒在燈光下閃了一下，然後轉身走入雨中。
    許沐淮站在原地，直到葉寧忱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雨幕裏。
    回家。
    "買到了？"她頭也不回地問。
    "啊？哦...嗯，買到了。"許沐淮含糊地回答，快步往樓上走。
    "許沐淮。"
    他僵在樓梯上，慢慢轉身："怎麽了，媽？"
    許媽媽打量著他濕漉漉的頭發和發紅的臉頰："外麵雨很大？"
    "還...還行。"許沐淮下意識摸了摸右手的戒指，幸好剛才把它轉到了掌心一側。
    "快去洗個熱水澡吧，別著涼了。"媽媽的目光重新回到電視上，"明天開學，早點睡。"
    許沐淮鬆了口氣，三步並作兩步跑上樓。關上房門後，他靠在門板上平複呼吸，然後小心翼翼地轉動戒指，讓刻字朝外。
    窗外，雨還在下。許沐淮打開手機，置頂聊天框有一條新消息：
    葉寧忱：到家了。明天見，記得戴校牌，要檢查。
    他回複了一個表情包，然後點開相冊，找到那張梨花照片，設置成了手機壁紙。
    朋友圈更新了。
    是許願。
    配了簡單的一張圖片，是一罐許願星，配文：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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