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慢慢燒開，咕嚕咕嚕地冒著泡泡。
    然而此時的陳大卻絲毫沒有感受到，他隻是覺得胸口越來越悶，仿佛有一塊千斤重的大石頭壓在上麵，令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卡在喉嚨深處，無論他怎麽努力，就是無法咳出來。
    他實在忍受不了，於是便再次用手捂住嘴巴，使勁地咳了好幾下。可是任憑他如何用力，還是咳不出來。
    漸漸地，他也失去了耐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咳了一聲。
    這突如其來的猛力一咳，讓他一個沒忍住，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傾去，一頓幹嘔。
    他急忙用手中的毛巾死死捂住嘴巴。稍微平複了一下情緒之後，他才緩緩地鬆開了緊捂嘴巴的毛巾。
    可當他看到毛巾上沾染的那些血跡和暗紅色的血塊時，整個人瞬間如遭雷擊般僵在了原地，眼神中瞬間充滿了恐懼與慌亂。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咳血了，雙手顫抖著拿著那條染滿鮮血的毛巾，不知所措地擦拭著嘴角殘留的血跡。
    越慌亂越咳嗽，就怕聲音大吵醒他們，使勁拿毛巾捂著嘴。
    咳嗽不止，這才想起鍋裏燒的水，陳大右手捂著嘴，左手顫顫巍巍拿起水瓢盛水。
    剛想倒進碗裏，誰知道忍不住連連咳嗽，刹那間，左手一歪，一水瓢滾燙的開水不偏不倚地全部澆在了自己的腿上。
    “哐當”一聲，水瓢應聲落地，滾燙的開水正好倒在陳大斷腿處，火辣辣的疼。
    “啊——”陳大終於忍耐不住，喉間發出低沉的嘶吼聲。
    陳大咳嗽不斷，又被燙傷，身體控製不住前仰後翻，一不注意就跌落在地，發出碰撞聲。
    西屋裏正睡著的陳老漢隱約聽到聲響迷迷糊糊睜開了眼。坐起身仔細聽了下，當聽到陳大隱忍又痛苦的聲音時，立馬清醒了，連忙爬起身就出了房門。
    陳老漢剛開門就聽到他痛苦的哼吟聲，門都來不及關，腳步匆匆往廚房跑。
    一打開廚房門，就看到躺在地上輾轉痛苦的陳大。
    陳老漢見狀大驚失色，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他一把將陳大扶起，這才看到他斷腿處的燙傷，皮肉紅腫得厲害，陳老漢瞬間心慌。
    “兒啊，咋弄成這樣了！”陳老漢一邊焦急地說著，一邊把他抱在輪椅上坐好。
    這時，陳大因為疼痛和內心的絕望，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咳咳——”他嘴唇顫抖著說：“爹，我怕是不行了，剛剛咳血了，開水不小心倒在腿上了。”
    陳老漢一聽這話，怒喝道：“別亂說！沒事的，肯定沒事的！不許說這種話！”
    說著就去院子接了一桶山泉水，提進廚房後連忙倒進大盆裏，又抱起他放進大盆坐著緩解疼痛。
    陳大咳嗽不停，腿也疼，咳嗽時還有血沫噴出，連忙用毛巾捂著。
    陳老漢看著他這麽嚴重，淚水瞬間流了下來，顫顫巍巍給他弄了碗水喝。
    “等著，我去借三輪車，我們去診所。”
    陳大拉住他的手，聲音格外沙啞：“爹，算了，別費錢了……”
    “說啥呢！”陳老漢輕喝一聲：“錢哪有人重要……”
    “爺爺～”
    陳老漢話沒說完就被打斷，回頭一看，陳十雨站在門口。
    聞言，陳大連忙用毛巾捂住嘴，稍微轉身背對著門口，讓她看不見自己的腿。
    “小雨啊，吵醒你了，快去睡吧，沒事。”陳老漢快步擋在她麵前催促她回屋。
    陳十雨歪頭往裏麵看了看，不顧爺爺遮擋，快步跑了進去。
    當看到爸爸紅腫的腿和嘴角的血跡時，眼淚瞬間流了出來。
    陳大無奈歎息，摸了摸她的頭：“小雨乖，去睡吧，爸爸沒事。”
    陳十雨淚流滿麵：“嗚嗚……爸爸你怎麽了，痛不痛？”
    陳大悶聲咳嗽兩聲，強忍難受道：“不痛。”
    “爺爺～”
    陳老漢聽到屋裏孫子叫，知道瞞不住便進屋把他抱了出來。
    陳老漢叮囑了姐弟倆幾句，讓看著爸爸，他去借車。
    大半夜折騰許久，一家子趕忙往鎮上去。
    夜深人靜，三輪車開在路上，晚風拂過略有些涼，陳十雨和陳煦坐在陳大身旁，緊緊抱住他生怕他受涼。
    火急火燎趕到診所時，也才淩晨三點，此時的診所門緊閉，陳老漢停好車，小跑到門口快速敲門，好一會兒樓上才亮燈。
    唐醫生打開門就看到一臉焦急的陳老漢，連忙問道：“怎麽了？”
    陳老漢氣喘籲籲：“唐醫生，我兒腿被開水燙了，還咳血了，你幫忙看看吧。”
    唐醫生聽著，瞌睡都醒了，連忙讓他們快進來。
    陳大手裏的毛巾已經被血浸透，唐醫生給他倒了一杯葡萄糖，扶著他的頭讓他一口幹了。
    看著腿上的燙傷，唐醫生連忙拿了藥膏給抹上。
    忙完，唐醫生就拿著聽診器聽著，越聽眉頭就皺得越緊。陳老漢見狀揪心不已。
    “哎……”唐醫生長歎一聲：“送去上麵衛生所看看吧。”
    “很嚴重嗎？”陳老漢輕輕拍著兒子的背，語氣急切：“唐醫生，你再給看看吧……”
    不是他不願意送衛生所，實在是衛生所前些年給人看病，打針導致病人死了，他不敢啊。
    唐醫生知道他心中有慮，垂眸沉思片刻道：“很嚴重，我也不敢確定……送去縣城看吧！別猶豫了！我真的看不了！”
    陳老漢連連點頭：“好好好，馬上去，馬上去。”
    唐醫生給陳大弄了點藥吃，還給了一支藥膏。
    陳老漢連連道謝，手忙腳亂從口袋裏掏錢。
    唐醫生擺手拒絕：“別給了！快去吧。”
    陳老漢手頓住，羞愧得低下頭，再三謝過後帶著人離開。
    唐醫生看著一家四口歎息一聲，微微搖了搖頭：“可憐啊……”
    陳老漢先把姐弟倆送回了家，還把家裏存折證件全給拿上。
    陳十雨想一起去，卻也知道自己去不方便，隻能看著爺爺帶著爸爸離開。
    陳煦懂事，一直沒有說話，隻是握著姐姐的一雙小手微微顫抖著。
    天還沒亮，陳十雨帶著弟弟回屋裏，準備哄他繼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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