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京城遭遇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寒流，剛剛盛開的迎春花一夜之間便被白雪所覆蓋。
    強勁的北風呼嘯，卷起了一些稀碎的雪沫子，讓路上的行人將身上的衣袍裹得緊緊的。
    負責守衛城門的禁軍雖然配發了厚厚的鬥篷用以抵禦嚴寒，可他們身上的鐵甲卻如寒冰一般冰冷，哪怕是訓練有素的禁軍士卒都免不了在這場詭異的寒潮中瑟瑟發抖。
    一麵梁字大旗遠遠的出現在地平線之上，很快一隊身披奇怪甲胄，全副武裝的騎兵慢慢沿著寬敞的官道向城門而來。
    這裏畢竟是宇國京城所在，負責守門的指揮使見到一百沒有提速的騎兵還不至於驚慌，他大步走到官道中央，看清為首之人滿頭白發，瞳孔竟然是血紅色的，馬上就想到了那位傳說中在白狼原正麵擊破天狼汗國五萬大軍的神將白鬼。
    他趕緊向梁坦恭敬的行禮道“請將軍出示文書！”
    梁坦將朝廷允許他入京的文書交給了指揮使查驗。
    很快指揮使將文書還給梁坦，雙手抱拳道“將軍請！”
    梁坦對其點了點頭，便帶著身後的老卒們進入了京城。
    和上次一樣，他還是先直接去了保國公府見趙岩明。
    聽聞梁坦來了，郭磊趕緊迎了出來。
    “哈哈哈！梁侯爺來啦？小的給侯爺見禮。”
    梁坦笑道“郭老哥這是埋汰小弟呢？”
    郭磊一把摟住梁坦的肩膀道“你小子真厲害！一戰破五萬戎寇！還活捉一名萬戶！等你有空可得給老哥好好講講你這仗是怎麽打的！”
    梁坦苦笑道“兄弟我可是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這一次可是差點就把命丟了。”
    郭磊笑道“老哥我可是知道老弟你從來都是有勇有謀，沒有把握怎麽可能會輕易出戰？算了你還是先跟我去見國公爺吧！”
    梁坦依舊是在他那間亂糟糟的書房裏見到了趙岩明。
    隻是如今的趙岩明好像是蒼老了很多，不過依舊是雙眼如炬。
    “來啦？坐吧。”
    趙岩明放下手中的書，對郭磊吩咐道“上茶。”
    等郭磊出去後，趙岩明笑道“不到二十歲的侯爺，你這恩寵可是堪比冠軍侯了。”
    梁坦無奈道“國公爺，您老就別調笑末將了。陛下這一次為何會突然給末將封侯？是不是有什麽隱情？”
    趙岩明哈哈大笑起來，正好這時候下人進來送茶，等下人放下茶盞退下後，他才開口問道“看出來了？沒想到你小小年紀，麵對封侯竟然都能做到心如止水，倒是難得”
    梁坦追問道“國公爺，陛下到底是何意？”
    趙岩明歎口氣道“之前老夫也沒有想明白，還是這幾日才聽說陛下正在向西邊調運糧草，看來朝廷接下來要對偽漢動手了。”
    梁坦疑惑道“對偽漢動兵與給末將封侯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關係！”趙岩明解釋道“給你封侯就是為了讓最能折騰的你老實點！不要再與天狼汗國起摩擦，以防破壞西邊對偽漢的戰事！”
    梁坦撇撇嘴道“那陛下可真是想多了。白狼原一戰燕山軍損失慘重，末將都差點折在白狼原，如果戎寇再次派兵來襲，末將和吳知州能守住燕州不失就不錯了，哪裏還有招惹戎寇的能力？”
    趙岩明喝了口茶，似笑非笑的看著梁坦問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梁坦笑道“末將來之前剛剛製定了個五年計劃，短時間內燕山軍隻有自保之力罷了。”
    趙岩明聞言想了想道“這樣也好，朝廷的最大敵人依舊是偽漢！隻有消滅了偽漢，朝廷才能集中全部兵力對付天狼汗國！現在就先讓朝堂裏那幫文官去安撫戎寇吧。”
    梁坦冷笑道“安撫戎寇？”他指著窗外的積雪道“不知道國公爺有沒有注意到，如今北方越發的寒冷了。戎寇如果想要活下去，必定是要不斷南下的。
    而且戎寇怎麽會坐看宇國解決偽漢這個死敵？他們巴不得宇國和偽漢打的兩敗俱傷，他們坐收漁利呢！”
    趙岩明笑道“怎麽？你不看好朝廷對付偽漢的計劃？”
    “末將當然不好看。”梁坦不屑的說道“末將不知道朝廷裏那幫文官怎麽想的，竟然想靠外交說服戎寇坐看宇國對付偽漢？他們拿戎寇當傻子嗎？”
    趙岩明聞言調笑道“來，讓老夫聽聽梁侯爺有何妙計？”
    “妙計不敢當！”梁坦笑道“我的想法就是兩個字死守！”
    “死守？”趙岩明意外道“老夫還以為你會說什麽集中兵力先滅戎寇呢。”
    梁坦滿臉黑線道“國公爺這是把末將當傻子了？末將知道宇國的軍力比偽漢強，但是與戎寇相差不多，怎麽可能會出個先滅戎寇的搜主意？”
    趙岩明聞言來了興趣問道“那你說說，你這個死守是何意？”
    梁坦喝了一大口茶水後解釋道“戎寇雖然實力強大，可地處苦寒之地，很多必要物資都需要與宇國貿易才能獲得。
    隻要朝廷在邊境之地廣修堡壘，組建大軍，然後突然封鎖邊境禁止貿易，沒了必要物資的戎寇必然來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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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便是依托早已修築好的堡壘與戎寇打消耗戰，隻要五年！戎寇必會自亂！”
    趙岩明聞言沉思了一陣後問道“朝廷與戎寇打五年消耗戰，偽漢一定會攻打過來！”
    “接著死守！”
    梁坦咧嘴笑道“宇國的實力比偽漢強大，人口是偽漢的數倍，繼續跟他打消耗戰！”
    “同時與戎寇與偽漢一起打消耗戰？”趙岩明搖頭道“宇國未必能夠獲勝啊！”
    梁坦則是反駁道“打消耗戰宇國是占了大便宜的，而且戎寇物資匱乏，肯定會是最先崩潰的一方，到時候朝廷可以分化拉攏，讓戎寇自相殘殺！這個時候便可調動全部兵力，一鼓作氣覆滅偽漢！”
    趙岩明笑道“你的想法太片麵了，像你說的這麽消耗下去，宇國內部也早就烽煙四起，造反不斷了。”
    梁坦聳了聳肩膀道“那末將就沒辦法了。”
    趙岩明喝了口茶道“你不是以蕩平戎寇為目標嗎？這就沒辦法了？如何還能蕩平戎寇？怕是等你老死都做不到。”
    梁坦笑嘻嘻的說道“末將也明白，也許這輩子都不可能蕩平戎寇。”
    “啊？”
    趙岩明認識的梁坦可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那種人，這幾年下來莫不是他已經沒了那股狠勁？
    “你小子放棄了？”
    梁坦搖頭道“怎麽可能會放棄？人記憶最深的便是仇恨！到死我都不會忘記父母、師父之仇！”
    他紅色的瞳孔此時變得更加的鮮豔奪目，仿佛有鮮血在其中流轉。
    “末將都想好了，如果末將要死了都沒辦法蕩平戎寇，那麽末將就會組織商隊，直接向戎寇販賣各種衣物甲胄，甚至是棉甲！”
    趙岩明震驚道“你瘋了？你和戎寇有血海深仇，還要向戎寇販賣你弄出來的棉甲？這不是讓戎寇更加壯大嗎？”
    趙岩明知道棉甲有很好的保暖作用，如果戎寇騎兵大量裝備棉甲，那可就太可怕了！
    梁坦臉上的神色開始變得更加猙獰，他獰笑著說道“我買給戎寇的衣物、甲胄、甚至是糧食裏都會沾染鼠疫、瘧疾和天花！
    戎寇物資匱乏絕對不會浪費，一定會將衣物、甲胄穿戴在身上，糧食也會一粒不剩的吃進肚子！他們不愛漿洗衣物，又不注意衛生，很快便會染病然後成片的死去！”
    趙岩明的瞳孔幾乎縮成了針尖大小，哪怕是經曆了無數修羅場的保國公，此時也是滿身的冷汗。
    他現在才明白，眼前的梁坦其實已經瘋了！甚至正在變成名副其實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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