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父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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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州之戰以宇國大勝,天狼汗國大敗而結束。
    此戰並州軍陣亡六萬五千多人,傷者不計其數,民兵和前來支援的江湖遊俠、土匪共計戰死了五萬多。
    如果再算上被殺害的百姓,並州軍民總共死亡人數高達三十多萬!
    而入侵並州的戎族大軍總計三十萬,最終能平安逃回草原的也就七八萬人。
    就是梁坦這位戰略製定者,在知曉了這樣的傷亡數字後,也感到心情十分沉重。
    他以身體不適為由推脫了朝廷舉辦的慶功宴,將自己一個人關在了英魂閣內,親自為並州戰死的軍民百姓刻碑。
    他不是想要贖罪,隻是刻個碑根本就抵消不了他身上的罪孽,他隻是想要讓自己的心裏好受些罷了。
    披著粗布麻衣的梁坦赤裸著健碩的胸膛,用刷子仔細清洗著一塊巨大的石碑。
    清洗完後他便開始用沙石進行粗磨,最後再用砥石與砣具進行細致的打磨,以求碑麵盡量的平整。
    這是個水磨石穿的細致工作,就算是熟練的工匠也需要一到兩個月的時間才能完成打磨,梁坦隻會耗時更久。
    頂著大太陽打磨石碑,梁坦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濕了,他抓起搭在脖子上的汗巾,胡亂抹了把臉,正要去抓茶壺,便看到一雙小手將茶壺給遞了過來。
    梁坦意外的抬頭,便看到李昊正費力的舉著茶壺對他笑。
    他沒有多說什麽,笑著接過茶壺對著壺嘴便直接大口喝了起來。
    放下茶壺後梁坦走到水井邊打了一桶水,一邊用汗巾沾著冰涼的井水擦臉,一邊笑著對李昊問道“你怎麽來了?”
    “朕……我見父親沒有來參加慶功宴,便想來看看父親,父親不會怪我打擾您吧?”
    梁坦笑道“你是我兒子,任何時候都可以來見我,想說什麽就可以說什麽。”
    李昊聞言笑著點頭道“母親怕我打擾到您清修,本不想讓我來。”
    梁坦撇撇嘴道“你母親是怕我教壞你,她想讓你成為明君聖主!”
    李昊好奇道“那父親您想讓我成為什麽樣的皇帝呢?”
    梁坦想了想道“我希望你以後可以做到內聖外王,盡量發展科技,多照顧一下底層百姓的利益。”
    他伸手摸了摸李昊的小腦瓜道“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也要健康、快樂才好。”
    李昊點了點頭笑道“好!我一定做到!”
    梁坦擺了擺手道“做不到也無所謂,不管是你母親還是你爹我的想法,你都隻當做參考便好,具體想要成為什麽樣的皇帝,都是你自己說了算。
    你要多聽、多學、多看,吸納好的意見、建議,盡早形成你自己的想法與處事方式。”
    李昊眨了眨眼道“母親和父親您說的不一樣,母親說要我修身養性、垂拱而治、善用其眾、去奢尚儉。”
    梁坦哈哈一笑道“這就需要你做出自己的判斷了。”
    他不想讓李微瀾左右李昊的想法,他自己當然也不想,李昊不能是傀儡,他需要有自己的想法才好。
    見李昊陷入了沉思,梁坦也不去打擾,自顧自的幹自己的事,他認為會思考就比偏聽偏信強的多。
    許久後李昊終於停止了思考,也不知道這個小家夥到底想明白沒有。
    李昊倒是也沒有繼續之前的話題,而是試探性的問道“這一次並州之戰大勝,父親為何會不高興?”
    “大勝?”
    梁坦一邊繼續打磨石碑一邊自嘲的說道“你爹我用並州三十多萬人的性命,拚掉二十多萬戎寇的性命,這樣虧本的買賣算什麽大勝?又有何可高興的?”
    李昊皺眉道“可朝中官員們都說這是大勝,這一戰讓戎寇動搖了國本,從此以後天狼汗國再無力南下,並州軍民的犧牲是值得的。”
    梁坦搖頭道“沒有人該被犧牲。那三十萬人是人啊!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與你我一樣的人啊!因為你爹我的自私與殘酷,他們被擺在了對抗戎寇的第一線,成為了消耗品,這本身就是一種殘忍!
    朝廷的官員說的沒錯,這是大勝,也確實動搖了戎寇的國本,但這是站在朝廷和大多數人的立場上,他們不會關心那些犧牲者的立場!”
    他停下手中的活計,認真的看著李昊說道“我的行為不值得讚揚,甚至應該受到批判!不然像這次以犧牲並州軍民為代價的所謂勝利還會出現!
    你是我兒子,所以我將這件事交給你去辦,你要想辦法將這次勝利的功勞算在並州全體軍民身上,要給他們豐厚的補償!
    你還要發動言官彈劾我,將我的王爵收回改成國公。”
    李昊震驚道“這怎麽可以?”
    梁坦搖頭道“不如此不足以刹住並州之戰可能會帶來的歪風邪氣!”
    他又笑道“攝政王是王爵,也是君!我要還是王爵,以後想要將軍權交給你怕是會有麻煩,國公就不一樣了,國公隻是臣子,將軍權上繳給皇帝本就是應有之意。”
    李昊急道“爹還年輕,為何現在就布局交權?您是不相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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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坦哈哈大笑道“傻孩子,你以為你爹喜歡打仗嗎?你爹最想做的是遊山玩水啊!
    等我滅了戎寇,宇國就沒了外部強敵,接下來你就可以無所顧忌的大展拳腳了!就算是秦皇漢武之功績,我兒要是願意也能去與之比肩!”
    聽完梁坦的話,李昊的心狂跳不止,他雖年幼可也知道秦皇漢武是曆史上最偉大的兩個皇帝,是他崇拜的偶像!
    要是能夠將自己的功業與這兩位比肩,那將是一個皇帝最大的成就!
    梁坦隨意的坐在地上就開始高談闊論,從古說到今,又從宇國說到天下!
    李昊聽的如癡如醉,他發現自己的爹其實學識極其淵博,他知道秦皇的生平,也能說出漢武靠什麽對付強大的匈奴。
    他說遙遠的北方盡頭乃是一個冰封世界,還能講出海洋之中如山一般的巨大鯤鵬其實隻吃小魚小蝦並不吃人!
    英魂閣內父子倆整整暢談了一天!
    最後太陽即將落山,李昊才戀戀不舍的離開了英魂閣。
    他看著一直向他揮手告別的父親,心中充滿了崇敬之情!
    想起曾經聽到有人編排自己父親隻是個殺人如麻的臭丘八,是娶了他母親才得到高位的,李昊就恨得牙根癢癢,他發誓誰要是再敢編排他的父親,他就一定會讓其好看!
    等李昊回了皇宮,李微瀾便找了過來,她很好奇李昊去見梁坦都說了什麽。
    李昊倒是也不隱瞞,細細的將今日與親爹的對話全都說了一遍。
    當李微瀾聽到梁坦說要李昊自己做選擇的時候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聽到梁坦要李昊找禦史彈劾他,還要剝奪他的王爵,降為國公時,李微瀾已經是怒不可揭了!
    “他怎麽敢?沒了王爵他如何隨便進宮?如何保護我們母子?”
    見母親發怒,李昊並沒有如以前一樣被嚇到,這一次反而是表情認真的說道“母親,朕覺得父親說得對!不剝奪父親的王爵,必然會有人效仿父親的所作所為,讓平民百姓淪為犧牲品!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
    再說朕長大了,朕可以保護母親的安全!”
    李微瀾滿臉寒霜的瞪著李昊,她本以為李昊會退縮,可沒想到李昊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反而目光堅定的與她對視?
    李微瀾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句話。
    “皇子不可長於婦人之手!”
    最終她歎了口氣道“那就按你們父子的意思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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