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邱家命案現場物證了如指掌的痕檢封序，聽到溫阮天馬行空的推論，以及毫無邏輯的凶手指向，讓他在短暫不可置信之後，不顧自家隊長剛才的問話，忍不住出言反駁。
    “溫法醫，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得出這一凶手畫像結論的，但根據物質交換中‘凡有接觸，必留痕跡’的理論，再結合邱家別墅案發現場除邱家六位受害者與嫌疑人霍逸平，以及警方工作人員之外，我們痕檢並沒提取到、周圍別墅監控也並未拍到有其他任何人出入案發現場的痕跡。”
    “敢問溫法醫，你口中這位‘跟邱家五名死者熟識並且有一定醫學常識的成年女性，身高在170175厘米之間，右手有傷，行凶時精神異常，極大可能還有過墮胎史’的凶手，是會隔空殺人？還是會把自己改頭換麵偽裝成空氣？”
    說到底，相較於溫阮天馬行空的推斷，身為痕檢的封序還是更相信自己親自提取到的物證。
    榮曜聞言，倏然抬眸，轉頭看向溫阮。
    不同於前排兩人的震驚與質疑，榮曜對她提出的凶手畫像非但沒有多少意外，反倒在聽完封序剛才那句話後，瞬間確定了她“不確定”的那部分因素。
    而始終波瀾不驚的冷豔法醫，抬眸看向後視鏡，反問道：“封序，你知不知道什麽叫一葉障目？”
    這種情況不僅痕檢會遇到，法醫在屍檢過程中同樣也會遇到。
    隻不過，經驗豐富的法醫，一般會選擇抓大放小。
    “溫法醫，咱們現在是在討論案件，不是在玩閱讀理解，你能不能不要……”
    “封序！”榮曜沉聲打斷了他接下來不太好聽的一番話。
    溫阮瞧著身邊男人銳利雙眸，“榮隊，為了避免誤導案件偵破方向，你剛才的問題我還是想等看過案發現場再回答。”
    身為法醫，對案件分析過程中沒絕對把握的推斷，她素來慎之又慎。
    可溫阮的這一反應，落在正開車的封序耳中，卻多少有點兒濫竽充數的人逞能踢上鐵板之後，強忍腳上指甲翻開的疼痛找借口開溜一樣的滑稽。
    一上午都處在被溫阮嘲諷“沒腦子”陰影中的封序，看著後視鏡裏本就清冷絕豔的一張臉。
    美是很美，就是鋒芒太盛，讓他莫名有種望而生畏的不喜。
    “溫法醫，不能確定的推斷不能說，那你確定的這些凶手畫像能不能講講依據？也讓我們開開眼。”
    溫阮聽著封序半嘲諷半激將的話，再看看後視鏡裏那張臉上依舊沒有絲毫進步可言的表情，隻覺幼稚。
    “看路看路，這個路段車多人多。”祝卿安輕拍了下駕駛位的座椅，探頭看向後排。
    努力緩和車內氛圍，“溫法醫，你就給我們講講是怎麽推斷出凶手畫像的唄，今早從二次屍檢開始我就一直跟在你身邊，可我卻什麽都看不出來，這難道就是我和你們學霸之間的差距嘛？”
    溫阮能夠通過屍檢推斷出凶手的性別、年齡、身高、行凶時精神異常這些信息，祝卿安雖然有些驚訝，但也還在心理預期之內。
    可凶手擁有一定的醫學常識，右手有傷且有過墮胎史的結論，卻是讓她覺得，相較於法醫，溫阮更像位能掐會算的法師。
    如果不是之前曾在溫溪村見識過她的實力，祝卿安一定也會懷疑這一推斷的真實性。
    溫阮瞧著眼前人足以暖融人心的眉眼彎彎，沒了懟封序時的言辭犀利。
    “解讀屍體語言，是法醫的職責，你不是法醫，不懂也正常。”
    天邊暖陽穿過車窗撒在溫阮身上，似鍍了層璀璨光暈，越發襯得她氣質清冷，麵容明媚。
    驀然有種直擊靈魂的怦然心動。
    “痕檢是從沒有暴力與技術開鎖的方向，判定是熟人作案，法醫則是根據受害者身上的創口分布來判定的。”溫阮看了眼祝卿安，“二次屍檢照片。”
    “啊？哦哦……對對對，照片！”祝卿安從脖間取下攝像機送了過去。
    “邱家五名死者，除僅有六個月的邱一帆之外，其餘人身上的傷均為正麵襲擊造成的利器傷，並且主要分布在右側腹部。正常情況下，人在麵對持有利器並想要傷害自己的人時，不可能全無防備，更不可能乖乖站在那裏任由對方往自己身上捅砍劈刺。”
    “經毒物檢驗，排除受害者一家被人下藥無反抗能力這一點，表明凶手與受害者熟識，熟到即便對方拿著刀對著自己，死者也不認為對方會真的傷害自己。”
    溫阮泛著粉意的指尖輕點屏幕上的照片，繼續道：
    “再看邱家四名死者腹部的利器傷，通過創角形狀、大小與深淺，可以判斷這是由同一把單刃利器造成的。雖然，受害者都是被開膛破肚，但凶手行凶時，對每位受害者應該都是先用凶器一刀捅傷他們右側腎髒，致使受害者失去抵抗能力之後，再用凶器劃開他們的腹部、扯出內髒器官。”
    封序因不信溫阮提出的凶手畫像，而較真到思維定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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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法醫，四名死者以及還在醫院icu裏的邱寶珍，腹部都遍布傷口，你又是怎麽從那麽多傷痕中推斷出，凶手第一刀都是先捅他們右側腎髒的？”
    身為痕檢的封序能問出這樣的問題，在溫阮看來多少都感覺有些降智。
    “因為，腎髒輕度損傷就很有可能會引起疼痛和尿血，重度損傷更會引起大出血、休克、急性腎功能衰竭等症狀，直接導致患者失去反抗能力，但又不會立即死去。凶手在作案時雖然精神異常，但她還知道捅腎髒會比劃開腹部的傷害高。”
    “而且，腎髒是位於人體脊柱兩側的重要器官，尋常人不一定知道具體位置，如果凶手隻是隨機紮破一名受害者的腎，那可能是巧合，但連續四位死者的致死原因都是這樣，就說明這位凶手不僅有著一定的醫學常識，並且，還目標明確。”
    曾被溫阮懟過“沒腦子”的封序，總覺得她又在嘲諷自己沒常識。
    這個漂亮的女人，生了那麽好看的一張嘴，怎麽說出的話就偏偏跟淬了毒似的？
    “原來是這樣呀！”祝卿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激動到聲調都不由提高了三個度。
    “我之前還特別好奇，溫法醫你在屍檢過程中為什麽要把所有死者的內髒、大小腸都挨個拿出來檢查一遍，原來是想查看他們除了腎髒之外，其他內髒器官上有沒有凶器造成的創口！這樣不僅能確定他們的具體死因，更能精準找到凶手‘第一刀’的下刀位置！”
    溫阮走一步看三步的深謀遠慮，讓祝卿安不由感歎。
    再一聯想到屍檢過程中的種種，她的好奇心在此刻達到了頂峰。
    “溫法醫，我之前見你特意測量過四位成年死者右側腎髒創口的下刀角度，你是不是就是根據這一點推斷凶手是左手持刀的？”
    說到這裏，祝卿安又立即否定了自己剛才的推測，“可是，左手持刀也可能是左撇子，不一定就是右手有傷呀。”
    ——題外話——
    創口：皮膚裂口稱為創口；
    創緣；創口周邊皮膚的邊緣稱為創緣；
    創角：兩創緣皮膚交界形成的夾角稱為創角；通過對創角鈍銳形態的分辨，可以推斷致傷物的形態。如：單刃刺器、雙刃刺器；
    創壁：從創緣向皮膚組織深處延伸形成的組織斷麵稱為創壁；
    創腔：各創壁之間形成的潛在腔隙稱為創腔；
    創底：創腔底部未斷裂的組織稱為創底。
    部分專業名詞後續都會提到，先放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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