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曜越過一地血肉，來到溫阮身旁。
    “我先送你回去。”
    封序看著她蒼白麵色，就算平時再不喜歡溫阮的性格，這個時候，也做不出讓她蹲在寒風口上，鏟肉泥的事情來。
    “溫法醫，你先跟榮隊回去吧，剩下的我帶人來弄，有任何問題我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好。”
    溫阮並未強撐，而是在權衡自身狀態後，點頭離開。
    剛走到警戒帶旁，就見一個臨時征調過來的年輕民警，正扶著欄杆在吐。
    吐完，還不忘跟身邊同事吐槽。
    “我給你說，他肚子裏流出來的那一堆，跟我之前在攤子上看到的雞內髒，簡直一模一樣，特別是那一層層黃色的脂肪，感覺我以後，都無法再正視雞油了。”
    “我沒看過殺雞，但買過牛羊豬肉，它們的脂肪都是白色的，按理說，人跟雞的構造區別那麽大，脂肪顏色不應該一樣呀！”
    本想悄聲離開的溫阮，腳步一頓，看向兩人。
    “人體脂肪原本的確是白色的，不過，因為人類對胡蘿卜素、類胡蘿卜素，轉化成維生素a的分解能力較弱，而胡蘿卜素、類胡蘿卜素又都是脂溶性的，所以，它們在進入人體後，會同脂肪一起被儲存在脂肪細胞中，從而使原本白色的脂肪，呈現出胡蘿卜素的橙黃色。”
    “而雞和鳥類的脂肪呈黃色，也是同理。”
    “至於牛、羊、豬和其他家畜，能很快將胡蘿卜素與類胡蘿卜素，轉化為無色的維生素a，所以，它們的脂肪才會呈白色。”
    兩個民警聞言，看向全身上下僅露了雙眼睛的溫阮，驚豔過後忍不住稱讚。
    “你們法醫真厲害！這都知道。”
    溫阮卻並沒多少喜悅。
    於她而言，很多普通人鮮少了解的常識，都是法醫們用一次次屍檢解剖換來的。
    那些屍體，除了各種來路的大體老師，更多的則是死於非命的人。
    無論是誰，躺在解剖台上被開膛破肚，也都不過是一堆骨、肉、內髒。
    別說人與人之間，就算是與動物，也並沒什麽太大區別。
    榮曜把溫阮扶上副駕後，啟動了車子。
    “軟寶，你現在想先吃晚飯，還是先回醫院？”
    不知是身體不適，人更易多愁善感。
    還是從黃鳳麟口中得知，當年最被母親看重的學生，竟是害她最深的人。
    即便，那個人就這樣慘死在自己眼前，可無法言說的寒心與悲憤，仍令溫阮久久不能平複。
    她看著車窗外，似蒙了層灰紗的天空。
    “先回醫院吧。”
    她話音剛落，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軟寶，你們今天幾點下班？媽媽去接你呀。”
    電話裏，傳來阮毓慈愛又寵溺的聲音。
    可此刻，卻聽得溫阮鼻頭泛酸，到了嘴邊的話，隻能在舌尖打轉。
    榮曜見她仰頭壓下眼底霧氣的痛苦。
    用口型道：“開外放。”
    溫阮指尖微顫，依言照做。
    阮毓遲遲沒等到女兒的回應，聲音越發關切。
    “軟寶，你是不舒服？還是遇到什麽困難了？別怕，跟媽媽說說。”
    “阿姨，您好，我是榮曜，軟寶昨晚加班，剛才又出了現場，太累了在車上補覺呢，等她醒了我讓她給您回過去，您看好不好？”
    榮曜這麽說，阮毓自然滿口答應。
    直到掛斷電話，溫阮眼角依舊有些紅。
    她看著幾次轉向自己，欲言又止的榮曜。
    “榮隊，你想問什麽？”
    依照麵前男人能從蛛絲馬跡反推全局的敏銳，有些事，溫阮並不覺得他真的會毫無覺察。
    “晚上，想吃什麽？”
    溫阮眸光微挫，“榮隊，就沒有別的想說的？”
    “醫生說，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太操勞，我想從分局借調一位主檢法醫，負責給陳光新做屍檢解剖，預計等你打完點滴，人就能到。”
    “如果你想要旁觀，晚飯至少得吃飽，不能再像中午那樣敷衍。”
    溫阮完全沒想到，榮曜想跟自己說的話，竟會是這些。
    直到車子開進醫院，護士長親自為她紮了針，溫阮都還時常暗暗看一眼榮曜。
    不清楚他究竟是真沒發現什麽，還是在裝傻。
    “第七次。”
    榮曜見護士離開，反手關上病房門，鄭重看向溫阮。
    溫阮雖不清楚他在說什麽，但心卻沒來由一緊。
    隻不過，正經不過三秒的男人，下一刻臉上就漾起了有點兒欠抽的笑意。
    “軟寶，這已經是你從下車起，第七次偷看我了！原來，你對我的喜歡，已經到了視線如影隨形的地步呀！”
    溫阮，“……”
    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都說處在戀愛中的人，智商為零。
    沒想到，自戀的竟也不遑多讓。
    溫阮斂了心神，低頭給阮毓發信息。
    “被我說中，害羞了？”榮曜大步來到床邊。
    卻對眼前人異常明顯的微表情，以及鼻中輕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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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阮見他還要開口，立即轉移了話題，“師兄，我餓了。”
    “……想吃什麽？”
    “都行，你點吧。”
    榮曜驀然想到先前那杯蜂蜜水。
    眼角眉梢瞬間溢滿驚喜，“我來點？”
    溫阮，“不願意呀？”
    “你猜。”
    “不願意。”
    “再猜。”
    溫阮唇角微彎，“很不願意呀。”
    “軟寶，你的微表情心理學，都喂狗了吧？”
    雖然，榮曜不清楚，溫阮又是因自己的哪個優點而放下戒備。
    嘴上更是忍不住想逗她。
    但打開手機點單的速度，卻比軍訓的大一新生衝進食堂的速度都快。
    溫阮聽他調侃，嘴上也不吃虧。
    “那師兄覺得，味道怎麽樣？”
    榮曜瞧著那雙清寒眸子裏的瑩瑩笑意，收起手機，緩緩傾身。
    男人毫無預兆地靠近，讓溫阮的笑僵在臉上。
    呼吸可聞間，她下意識偏頭，避開了那個吻。
    可下一秒，卻有一道溫熱氣息，帶起耳中一陣酥癢。
    榮曜的唇，竟吻上了她瑩潤耳垂。
    這個既沒硬骨架支撐，更沒厚脂肪包裹的薄弱位置，將尋常感官，無限放大。
    讓她沉睡已久的荷爾蒙，陡然激增。
    溫阮素來看不出情緒的眸子，倏然圓睜。
    整個人，怔愣當場。
    榮曜再度起身，含笑瞧著雙頰緋紅的溫阮，跟掉進了蜜罐似的。
    “味道，很好。”
    “看來，當狗也不賴。”
    溫阮突然咬唇起身。
    榮曜以為她要生氣。
    卻不想，溫阮竟捂著小腹，推著輸液杆，直奔衛生間。
    腦中豁然想到，之前她被自己抱起時，說的那句話。
    不由低頭撫額。
    “軟……寶，你平時都用哪個牌子？我現在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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