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問詢下來，溫阮用實力證明了——熟知微表情心理學的人，在表演方麵自帶天賦的特殊技能。
    三言兩語，不僅說清了生死一線，自己為保護鄰居弟弟，對馬博翔奮起反擊，擔心梅毒的傳染性，才給對方的傷口反複消毒。
    關鍵時刻，更是有管加薪與一眾刑警從天而降，把惡貫滿盈的變態連環殺人惡魔，一槍斃命，救她於水火。
    不僅博得審訊室內外眾人的信任，更是收獲了一波讚許。
    王喆聽著這番幾乎找不到破綻的回答，放下了保溫杯。
    “溫阮，在馬博翔提著外賣上門時，你是怎麽一眼識破他在撒謊的？”
    如果馬博翔的演技真這麽差，昨天就不可能那麽輕易躲過詢問。
    王喆拿出證物袋，看了眼外賣單備注欄上“榮先生”三字後，轉向溫阮。
    “是因為你跟昨晚已經被停職的支隊長榮曜，私交甚密，知道他不會送你這樣包裝劣質的東西？”
    “還是因為，你們早就知道馬博翔就是凶手？”
    來之前，溫阮已將可能被提及的問題都過了一遍。
    唯獨沒想到，這種時候，王喆竟會將矛頭往榮曜身上引，還順道坑自己一把。
    不過，思緒快如溫阮，麵對這樣近乎潑髒水的質疑，心中不喜，麵上卻依舊波瀾不驚。
    “馬博翔送的外賣包裝劣質，的確是一大疑點，但讓我確定他在撒謊的，卻是這個備注。”
    溫阮蔥白指尖敲在證物袋上，抬眸直視王喆。
    “王副支隊，馬博翔可能跟你一樣，知道我跟榮隊是師兄妹關係，但他卻不知道，我的車早在臘月二十六下午，就已經送去檢修，榮隊的確出於好心曾送過我回家，但他並沒去過我家，更不知道我家的具體樓棟和門牌號，但馬博翔今天卻能精準找到我家，這難道不能說明他在撒謊嗎？”
    可王喆卻沒打算輕易掀過這茬。
    “榮曜作為北淮刑偵支隊的支隊長，想查你入職資料上的家庭地址，不是易如反掌？”
    “榮隊有沒有查看過我的入職資料，我不知道，但我能確定一點——王副支隊您一定沒看過。”
    王喆心裏，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微型耳麥裏就傳來了楚局的渾厚嗓音。
    “溫阮入職資料上填寫的住址，是她的博士生公寓。”
    一句話，直接堵住了他的猜測。
    王喆眉心的懸針紋，驟然拉長。
    “那你對馬博翔的傷口，用酒精和雙氧水反複清理的行為，真是為了消毒？”
    溫阮不由多看了眼麵前粗中有細的中年男人。
    旋即抿唇，微紅眼角眸底泛起一層水汽，讓本就好看的一張臉，瞬間染上了我見猶憐的破碎感。
    但也僅是須臾之間，溫阮便再度抬頭挺胸，直視王喆。
    回答道：“王副支隊，如果之前我有得罪過您的地方，我現在向您道歉；如果是我想多了，也向您道歉。”
    王喆聞言，眉心越皺越緊。
    剛要開口，就聽溫阮繼續道：
    “可能，您不知道法醫工作中，會麵臨的職業暴露風險，因為我臉上有傷，之前榮隊是在確認邱家滅門案的五具屍體，都沒有傳染病的前提下，才讓我做的二次屍檢。”
    “今天，我在看到馬博翔頭上的塊狀斑禿，和手上的梅毒疹，意識到他是梅毒患者，梅毒的傳染性有多強，相信很多人都知道。”
    “可是王副支隊，我今年才二十六歲，剛博士畢業，我一個清清白白還沒結婚的小姑娘，要是……”
    溫阮淚水在眼中打轉，麵上卻強裝鎮定的倔強，不讓淚水滑落，卻壓不住聲音裏的哽咽。
    “要是真染上這種髒病，以後還怎麽找男朋友？還有哪個男人敢娶我？”
    不得不說，好看的皮囊在扮柔弱，並且演技還好到足以以假亂真時，的確是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
    溫阮這番話一出口，瞬間讓審訊室內外眾人，對這位王副隊剛才問話的目的，都打了個問號。
    就連王喆本人，也有種自己對她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惡行似的。
    可心中狐疑，卻讓他忍不住繼續追問，“那你把卸妝油偽裝成硫酸，又怎麽……”
    “老王！”楚局聲音沉肅，“這次問話的重點，是管加薪射殺馬博翔的必要性。”
    眼含淚光的溫阮，看著眼前戛然而止的王喆，知道自己贏了。
    依照她的能力，“自證清白”自然不在話下，但有什麽能比把想給自己和榮曜潑髒水的人踹下水，有意思呢？
    反觀隔壁審訊室裏的管加薪，回答就顯得太過耿直。
    “我當時一進溫法醫家，就看到馬博翔手裏捧著一堆試劑瓶，並揚言要用‘化屍水’和‘硫酸’潑溫法醫，所以才開了槍。”
    “直到我去檢查馬博翔的屍體，才發現試劑瓶裏裝的是卸妝油，並不是硫酸。”
    “昨天，的確是我對馬博翔做的問詢，當時因為我觀察不夠仔細，醫學常識不紮實，不僅沒發現馬博翔是二期梅毒患者，並且還先入為主，把穿了增高鞋和因使用激素造成身材浮腫的馬博翔，排除在嫌疑人之列，才導致他今天有機會找到溫法醫，險些釀成大禍，我願意接受組織的任何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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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嫌疑人陳光新駕車逃跑時，也是我沒來得及跟榮隊請示，就貿然開車追了上去……”
    別人都巴不得把所有問題都推出去，管加薪倒好，明明是早已翻篇的事情，卻恨不得都扒拉到自己身上。
    一牆之隔的楚局，目光透過單向鏡，歎了口氣。
    “榮曜這個滿身心眼的混小子，怎麽就帶出這麽個……”
    要不是有那一文件夾的視頻在，讓馬博翔殺人的案子鐵證如山，管加薪以後定然無緣刑警這一崗位。
    好在，當這位老領導再度看向另一個審訊室裏，回答始終滴水不漏，還能有意無意噎一下王喆的年輕女法醫，不由多了絲讚許。
    不多時，溫阮走出審訊室。
    她看著燈火通明的支隊走廊，知道有那份鐵板釘釘的視頻為證，這次的內部調查，主要還是走流程化的過場。
    反倒是先前無故失蹤的女大學生譚雨柔，是否在冰櫃的碎屍當中。
    以及，始終隱藏在幕後的神秘人，把父親的斷手牽扯進208案的目的，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不覺間，溫阮已走到了解剖室門前。
    孟誠貞已將從馬博翔家冰櫃裏取出的殘肢，都做了解凍。
    溫阮剛想推門，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屏幕上，“榮曜”二字，讓她下意識看了眼走廊監控，悄聲拐進了法醫辦公室，反鎖房門。
    “榮隊，你跟王副的外甥女也相過親？”
    否則，他怎麽能這麽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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