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市，顧家老宅。
    黎媽帶人將顧家老宅本收拾的更加清爽幹淨，客廳一塵不染，窗明幾淨。
    就連綠植的大葉子，也用幹淨的濕抹布仔細擦拭過，過了水的葉子泛著綠油油的光。
    盆栽的三角梅花開的正豔，茉莉花悠悠地吐著清香，造型獨特的綠鬆盆栽賞心悅目。
    顧父顧母今日特意騰挪出了半天的時間，在家裏耐心等待。
    黎媽帶著人在廚間忙碌，有飯菜的香味隱隱飄了起來。
    所有的一切，都在為迎接第一次上門的蘇妍做準備。
    自從前天顧西琛給家裏打了電話，說今天要帶女朋友上門拜訪後，顧父顧母就開始調整工作安排，吩咐黎媽安排人將老宅裏裏外外全部清潔了一遍，采購食材，安排宴席、準備見麵禮等等。
    兒子一句話，就將兩人忙的不可開交。
    ……
    顧誠和沈寶珍對唯一的兒子，心懷愧疚。
    顧西琛自小就屬於那種別人家的孩子，長得好，學習好，小小年紀就自立沉穩，沒讓兩人操過心。
    他們自己本身工作也忙，雖然也有休息日，但忙起來也沒什麽周末假期的，大多數時間連兒子的一日三餐也顧不上。
    顧西琛的童年和少年時光大都是在安城縣度過的，家屬大院裏沒有一家敢雇傭保姆的，所以兩口子忙工作的時候，顧西琛的一日三餐一部分自己解決，一部分在其他相熟的幹部家裏解決，一部分自己帶著錢去飯館解決。
    高中後也在學校食堂湊合一陣子，後來自從媽媽餃子館開業後，便一直在餃子館解決夥食，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他們返回蘇市。
    兒子省心又爭氣，兩人才有時間和精力在仕途上全力打拚。
    等到兩個人先後升了職務，顧西琛也已經長大了，已經完全不需要他們照顧了。
    所以這些年來兩人對自己的兒子始終懷有一份歉疚之心，再加上兒子自小優秀，對待兒子的成長，也少有的開明寬鬆。
    這也是為什麽顧西琛的成績明明已經超了華清大學和京都大學的錄取分數線，卻在老師和親友們不解的目光裏堅持報了震旦大學，顧父顧母也沒有阻攔的原因。
    他們尊重兒子的選擇和堅持，這在父權至上的八九十年代，很是少見。
    雖然同是名校，但震旦畢竟不如京都的大學名聲響，顧父顧母雖然尊重兒子意見，但也不是放任不管，通過安城縣的老部下那裏得知安澤市的高考狀元蘇妍也報考了震旦大學後，兩人便已然明了。
    隻怕還在高中的少年時代，自家這個向來高冷自持的小子，便已然對蘇妍這個同樣優秀的女孩子動了情。
    這個想法最終在周崇海口中得到了證實。
    兒子連誌願表都是抄的蘇妍的，除了專業不一樣。
    他們最終還是沒有向兒子挑明，顧西琛已經年滿十八歲了，有了決定自己未來和另一半的權利。
    蘇妍那個小姑娘他們不是沒見過，也是個優秀出眾的小姑娘。
    蘇妍家開的媽媽餃子館他們也去過幾次，臨調離去蘇市前的年夜飯也是在餃子館吃的，無論是食材還是廚藝，亦或是飯菜質量、消費水平，都絕對算得上公平公正，童叟無欺。
    那時候他們還感慨在偏僻貧窮的安城縣，竟然還能吃到分量不小且油水又足的飯菜，價格還格外親民，由此可見經營者的質樸大氣與誠實守信。
    就連年夜飯的概念，也是餃子館獨創的，後來成了餃子館每年末火爆預售的特色之一。
    那時候的蘇妍經常去餃子館忙活，年齡不大，個頭卻高挑，一張尚顯稚嫩的臉透著同齡女孩沒有的堅韌大氣，不管是麵對餃子館的職工，還是應對前來就餐的客人，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淡定從容模樣。
    那時候他們還曾討論過這個女孩子，讚歎她在這個偏僻的小縣城裏，是少有的聰慧過人的孩子，隻是可惜這裏的人們眼光和思想都落後，一看她那老實巴交的母親就知道對孩子的未來並沒有什麽規劃。
    倘若蘇妍出生在城市家庭裏，哪怕是普通的市民家庭，再有一對眼光稍微長遠一點的父母，這個女孩子的未來絕對不會差。
    但出身落後的農村，要想真正的出人頭地，就全靠自己的拚搏了。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其實窮人家的孩子早早鍛煉出了在惡劣的環境下求生存的能力，但卻不知在社會上行走的各種規則意識，更不知社會上通行的人情往來和生存邏輯，真正能做到開悟，往往已經到了中年。
    但城市裏的孩子，因為父母所處位置的不同，卻能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就教育孩子人情世故，通曉人情世故的孩子，比寒門出來的孩子要少走很多彎路。
    當時他們說話的時候並沒有避開顧西琛，他們這種家庭出身的孩子，更需要耳濡目染這些意識，當然他們也並沒有注意到顧西琛若有所思的表情。
    再後來他們就調離了安城縣，返回了蘇市任職，然後在仕途上打拚，一路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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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遠離了安城縣，但安城縣也算是他們的第二個故鄉。
    安城縣裏也有他們相識多年的同事、朋友，從偶爾的聯係中，他們也聽到了關於安城縣的信息。
    這個從他們在任一直到離任時依舊貧窮不改的小縣城，竟然在短短幾年裏迅猛發展，不僅建立了各種食品企業，還大力發展了養殖業、畜牧業、運輸業，建立了完善的物流體係，往日裏貧窮落後的縣城也開始實施了建設規劃，蓋起了高樓大廈，修起了筆直寬闊的柏油馬路。
    曾經在他們管理下的輕工企業被時代的浪潮攜裹著紛紛倒閉，無數職工被迫下崗，領導班子最害怕的上訪、鬧事等社會動蕩事件並沒有發生，下崗的職工們很快就謀得了新的就業崗位，並獲得了比在原國有單位更豐厚的工資收入。
    兒子顧西琛的高中學校成立了助學基金會，幫助了很多優秀的寒門學子得以繼續求學。
    聽說有個叫蘇家莊的小村莊，在短短幾年裏迅速崛起，開辦工廠、合並村莊、引進人才、建立蔬菜基地、建設學校、醫院……孩子們不僅能免費上學，通過了中考、高考的孩子，村裏還發放相應的助學獎勵。
    ……
    安城縣的人們再不用擔心就業難的問題，老中青階段的人們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不能去廠裏工作的人們還可以根據當地劃歸的原料供應區域，繼續和熟悉的土地、牲畜打交道，向村企供應原料，一樣可以賺錢。
    ……
    這翻天覆地的變化，都與兒子即將帶回家的女朋友蘇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不過小小年紀，無論是胸襟、氣度，還是眼光、謀略，都遠遠超過了同齡人甚至很多事業成功的成年人！
    就連他們自己，也自愧不如！畢竟安城縣的輕工業在他們手裏管理了多年，卻並沒有改變貧窮落後的麵貌。
    但蘇妍卻做到了，且不過短短幾年間！
    這該是怎樣一個驚才絕豔的女孩子！
    他們當初還討論過蘇妍的出身，擔憂出身會影響到蘇妍未來的發展。
    而後來安城縣的變化，卻是蘇妍一手帶出來的。
    他們一直想親眼見見蘇妍，卻出於尊重兒子的想法，一直沒能開口。
    但兒子這幾年的動向，再加上與周教授的聯係，他們早就得知這幾年兒子和蘇妍在談戀愛。
    但兒子不說，他們也不好直接過問。
    但事關獨子一生的幸福，他們又怎會不上心？
    顧西琛自小就有主見，眼光也不差，第一次戀愛，就找到了蘇妍這麽優秀出眾的女孩子！
    兒子長得好，成績好，自小圍繞在身邊的女孩子多不勝數，但他一向清冷自持，從未動過心，更沒給人過好臉色。
    他們還曾擔心過兒子一直這樣，會不會將身邊的女孩子都嚇跑，最後連女朋友都找不著。
    後來得知他和優秀的蘇妍談起了戀愛，他們夫妻更是樂見其成，也終於不再擔憂兒子的未來。
    現在，大學畢業了，兒子終於開了金口，告訴他們要帶女朋友回家了，這讓他們如何不激動？
    平時他們是沒有周末，更沒有節假日的。
    這次為了迎接蘇妍，他們將原定好的日程騰挪輾轉，終於空出了半天的空閑時間，等著顧西琛和蘇妍的到來。
    接近十一點時，一輛黑色的寶馬轎車停在了顧家老宅門口，顧西琛先下了車，繼而轉到另一邊的車門，將手放在車頂處，護著蘇妍下了車。
    司機小楊則提了大包小包的禮品，和同樣滿手禮品的顧西琛，簇擁著蘇妍進了蘇家老宅。
    顧父顧母已經聞聲迎了出來。
    “爸，媽，這是蘇妍，我女朋友。妍妍，這是我爸、媽。”顧西琛介紹道。
    蘇妍禮貌地問候：“叔叔，阿姨好！”
    顧誠掩飾不住滿臉的笑意，眼含慈愛地看著蘇妍不住點頭：“好，好……西琛，快帶妍妍進屋歇歇，外麵熱！”
    沈寶珍則親熱地拉著蘇妍的手往屋裏拽：“妍妍啊，真好的孩子！路上累不累？熱不熱？阿姨叫人給你燉了?綠豆湯?，一會喝點去去暑氣……”
    夫妻兩個都忙著招呼蘇妍，卻不約而同地把半年未見的兒子給晾到了一邊。
    顧西琛毫不在意，反而極為開心，眼裏也浮現出舒心的笑意。
    雙方說話的空檔，黎媽已經利索地接了顧西琛手裏的禮品放進了客廳顯眼的地方。
    接著一碗碗蘇市綠豆湯便端了上來。
    這是一道蘇市夏季必備的消暑飲品，由綠豆、糯米飯、蜜棗、蜜豆、紅綠絲、冬瓜糖等材料製成，澆上清涼的薄荷水，顏色繽紛，看起來賞心悅目，薄荷水清甜不膩，喝一口冰冰涼涼的，很是解暑。
    碗是白胎薄釉的小瓷碗，五顏六色的綠豆湯盛在潔白的瓷碗裏格外醒目。
    蘇妍忍不住喝了一碗，放下碗來才發現大家俱是一臉笑意地看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很好喝，我還沒喝過這樣的綠豆湯……我們那邊都是放了綠豆和冰糖一起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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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寶珍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心裏對颯爽的蘇妍又多了一份喜愛，將另一碗綠豆湯推到她麵前：“好喝就再喝一碗，以後想喝了就回家來喝！”
    沈寶珍的這句話，讓顧西琛心下大定，也讓蘇妍難得的羞澀了下。
    說話間，沈寶珍向黎媽使了個眼色，一會兒功夫，各式菜肴便擺了滿滿一桌。
    司機小楊極有眼色地跟著黎媽去了小客廳用餐，大客廳的空間便留給了蘇妍和顧氏一家人。
    席間，顧父顧母問及蘇妍的親人，又聊了聊家常，最後話題慢慢轉移到了安城縣的發展規劃和蘇妍的未來規劃上。
    蘇妍不厭其煩地一一作了回答。
    聽得顧誠和沈寶珍連連讚歎，忍不住看向坐在一邊的傻笑的兒子，腦海裏浮起同一個念頭：西琛這小子真爭氣，一戀愛就給自己找了個這麽厲害的媳婦！
    家宴最後在一陣歡樂祥和的氣氛中結束，顧誠的秘書兼司機已經在偏廳等候，他下午有個重要的會議無法另排時間。
    顧誠在臨走的時候從兜裏掏出個厚厚的紅包遞給蘇妍，“妍妍啊，按照我們這邊的規矩，女孩第一次上門，長輩是要給紅包的，叔叔知道你不差錢，不過這是我們的一片心意，你不要推辭。以後有空的話，常來家裏看看。”
    說完便和司機匆匆離開了。
    沈寶珍從臥室裏拿出了個金絲掐花的老紅木盒子，打開是個碧綠的玉鐲，瑩潤剔透，典雅華貴，一看就是貴重之物。
    沈寶珍小心翼翼地拿起來，就往蘇妍手腕上套：“妍妍啊，這是顧家祖上傳下來的，你戴上會保佑你平安的。以後無論你們在哪裏發展，隻要以後和西琛好好地，我和你叔叔就放心了。”
    蘇妍推辭不過，便任由沈寶珍將玉鐲戴到了她腕上。
    皓腕素白，玉鐲翠綠，互為映襯，相得益彰。
    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蘇妍自然知道這玉鐲的含義，來之前顧西琛就已經事無巨細地和她說過了。
    顧家有隻祖傳的玉鐲，一旦蘇妍能戴上，就代表著蘇妍得到了顧父顧母的認可，她和顧西琛便順理成章地情定終身。
    即便萬一父母不同意，顧西琛也依舊會和她繼續走下去，甚至不惜違背父母的意願。
    好在一切順利，她這個“醜媳婦”讓未來公婆極為滿意，顧父顧母的態度也很明朗。
    母親劉慶華早就對顧西琛很滿意。
    雙方父母都滿意，兩個人也算在父母前麵過了明路。
    沈寶珍去了單位，黎媽識趣地帶人離開，客廳裏隻剩下了顧西琛和蘇妍兩人，陽光照在兩人牽著的手上，脈脈溫情在兩人之間靜靜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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