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入暗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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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吟發出低沉的笑聲,手腕再次一抖,槍身又詭異地縮短了一截。農婦的身體隨之猛地向下一墜,肩胛的創口被撕扯得更開,鮮血噴湧而出,濺在夏侯吟幹淨的靴麵上。他微微皺眉,似乎嫌髒,隨即眼中又閃過更濃的殘忍光芒,開始如同擺弄提線木偶般,不斷伸縮著槍杆,讓釘在牆上的獵物在極致的痛苦中反複煎熬。孩子驚恐的哭聲和母親瀕死的哀嚎交織成地獄的序曲。
    “跑啊!快跑——!”村中不知誰發出絕望的嘶吼。
    混亂瞬間爆發。驚惶的村民如同被搗毀了巢穴的螻蟻,哭喊著向村外僅有的幾條土路和田野中四散奔逃。
    “嗬,這才有點意思了。”一直扛著雙極幽影棍,仿佛在看戲的夏侯通終於動了。他咧開嘴,露出森白的牙齒,那笑容裏是純粹到極致的、對混亂和殺戮的享受。
    他看準了逃向村西田野人最多的一群。隻見他猛地將肩頭的雙極幽影棍插在身前的地麵上!棍身嗡鳴震顫,金色的一端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芒!
    “金沙,起!”
    他低喝一聲,雙手結出一個繁複而邪異的印訣。一股狂暴、燥熱的土腥氣瞬間彌漫開來!
    以棍尖插入點為中心,前方大片的土地如同活物般開始瘋狂蠕動!堅硬的地表瞬間軟化、液化,化作一片範圍急劇擴大的、粘稠旋轉的金色流沙漩渦!漩渦中心傳來巨大的吸力,如同沙漠中饑餓的死亡之口!
    “救命!”
    “土地……土地吃人了!”
    “啊——!”
    跑在最前麵的村民瞬間陷了進去,身體如同陷入滾燙的糖漿,越是掙紮,沉沒得越快!流沙沒過了膝蓋、腰腹、胸口……他們徒勞地揮舞著手臂,發出絕望的嗆咳和哀嚎。後麵的人驚恐地想要停住或轉向,卻被更後麵不明所以湧上來的人推搡著,接二連三地跌入這由大地化為的死亡陷阱。金色的沙流貪婪地吞噬著生命,翻滾著,將一個個身影徹底吞沒,隻留下幾縷絕望揮舞的手掌或頭顱,最終也緩緩沉沒下去,消失不見。田野上隻餘下一片翻騰的金色死亡之海和無數個絕望拍打、最終消失的氣泡。
    血腥味、焦糊味、內髒破裂的腥氣、流沙吞噬生命的窒息氣息……混合著濃烈的怨念和恐懼,如同有形有質的粘稠瘴氣,瞬間籠罩了整個小田原村。火光開始零星地燃起,那是夏侯靖的噬魂鋸刃在撕裂生命的同時,引燃了幹燥的茅草屋頂,火舌舔舐著,發出劈啪的聲響,迅速蔓延。
    林昆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雙腿如同灌滿了鉛,釘在原地動彈不得。他胃裏翻江倒海,喉嚨裏全是鐵鏽般的血腥味,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肺腑的痛楚。夏侯靖刀下絞磨出的肉糜、夏侯吟槍上釘著的瀕死農婦、夏侯通流沙中絕望沉沒的人影……這些畫麵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視網膜上,烙進他的靈魂深處。他渾身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幾乎要癱軟下去。
    “怎麽?國舅爺,”夏侯通不知何時踱到了他身邊,那雙帶著殘忍笑意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林昆慘白的臉和顫抖的身體,語氣輕佻得像是在談論天氣,“嚇尿褲子了?這點小場麵都受不住?”
    夏侯吟也拔出了釘著農婦的槍,任由那殘破的身軀軟軟滑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他甩了甩槍尖上粘稠的血漿,發出刺耳的破空聲,斜睨著林昆,嘴角的譏誚濃得化不開“嘖,佐道大師的‘高徒’?喬家小娘子的表哥?就這點膽色?難怪修為低微如螻蟻,隻能躲在女人裙角後麵搖旗呐喊。你那點可憐的本事,連給這村子看門的老狗撓癢癢都不夠吧?”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針,狠狠紮進林昆搖搖欲墜的自尊心。他猛地抬頭,充血的眼睛死死瞪著夏侯吟,胸膛劇烈起伏,一股混雜著巨大屈辱和恐懼的怒火直衝頭頂,燒得他眼前發黑。他想怒吼,想反駁,想拔出武器證明自己,可身體卻背叛了他,抖得更厲害了。他想到了小喬,想到她明媚張揚的笑容,想到她可能會如何鄙夷此刻懦弱如鼠的自己……這想象比夏侯兄弟的嘲諷更讓他心如刀絞。
    “行了,別嚇壞我們的國舅爺。”西翎雪慵懶的聲音傳來。她不知何時已坐在不遠處一塊還算幹淨的石磨上,姿態悠閑得如同在欣賞一場精心編排的戲劇。她猩紅的指甲輕輕點著石磨邊緣,目光落在林昆臉上,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冰冷審視和一絲玩味。“林將軍,佐道大師給你的‘功課’,該溫習一下了。非常之時,行非常之法。想想京都,想想鑄劍爐……想想那些還等著你去救的人。這點必要的‘犧牲’,又算得了什麽呢?”
    “必要的……犧牲……”林昆喃喃地重複著,如同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漂浮的稻草。西翎雪的話,夏侯兄弟的羞辱,小喬可能麵臨的可怕命運……無數念頭在他混亂的腦海中瘋狂衝撞。他猛地低下頭,顫抖的手近乎痙攣地探入懷中,粗暴地掏出了那本薄薄的、封麵沒有任何文字的冊子。粗糙的紙張觸感冰涼。
    他瘋狂地翻動著書頁,視線一片模糊,那些扭曲的字符、描繪著詭異經絡運行的圖譜在他眼前晃動。他根本不是在而是在絕望地尋找一個能將自己從這地獄般的現實和內心的崩潰中解救出來的咒語,一個能讓他心安理得地踏過眼前血泊的借口。
    “犧牲……是為了更大的存活……為了勝利……”他嘴唇哆嗦著,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妖魔……他們才是根源……這些人……他們的死……能動搖九頭蛇的根基……是必要的代價……是手段……是手段!”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自我催眠,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仿佛要將這念頭如同釘子般狠狠楔入自己的靈魂深處。“為了小喬……為了能救她……我必須……必須變強!必須適應!”
    有什麽東西在他胸腔裏碎裂了,又有什麽更冰冷、更堅硬的東西迅速凝結起來。那是一種徹底的自我放逐,是對最後一絲良知的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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