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遭受家暴的小朋友們都知道，若不想被打得太慘，那就大聲哭出來。
    陸清平家裏又傳來陸小花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你這個賤胚子，在外麵幹活那麽麻利，咋在家幹活就這麽磨蹭！我打死你個好吃懶做的小賤人……”
    何氏拿著一根藤條，劈頭蓋臉地抽打在陸小花身上。
    陸小花蜷縮成一團，發出淒厲的哭喊聲。
    “狠狠打！給我打死這個吃裏扒外的小畜牲！”
    陸清平非但不阻攔何氏，反而在旁添油加火。
    陸清平天天都窩著一肚子的火。
    憑什麽這個賠錢貨天天在陸辰家吃香的喝辣的，他這個當爹憑啥隻能在家喝那寡淡無味的稀米粥？
    每當看到村裏的男人們油光滿麵地談論陸辰家的夥食時，陸清平便氣得頭暈。
    若不是他生下陸小花這個賤胚子，現在就是他在陸辰家幫工了。
    每當看到陸小花一臉滿足地從陸辰家回來，陸清平就想狠狠地踹她幾腳。
    “天天都能吃上大肥肉片子，天天都能吃上油汪汪的豆腐，天天都能吃上香噴噴的白麵饅頭……”
    每每想起這些，陸清平總是一邊流口水，一邊恨得牙癢癢。
    還好，何氏每天都能挑出陸小花的毛病，天天都能揍她一頓，這才讓陸清平心裏的火氣稍稍平息了些。
    “你個不孝的東西！你天天在別人家裏吃肉，咋不給我們帶回來些？人家說不讓帶，你就不帶了？我還是不是你親娘？你爹還是不是你親爹……”
    何氏打得沒了力氣，停止了打罵，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縮在牆角的陸小花，內心感到無比悲憤。
    在陸辰家幹活時，她才感覺自己活得像個人，周圍的人對她和顏悅色，天天都能吃飽飯，天天都能吃上肉，即便是幹活，她的心情也是愉悅的。
    可一回到家，她就像是從天上跌落到了地獄。
    爹娘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仇人，處處都不順眼。
    她稍微有半點差錯，便會招來一頓毒打。
    她心裏隱約也猜到了爹娘為何如此對她。
    不就是因為她能吃飽飯了嗎？
    不就是因為她在陸辰家能吃到好東西嗎？
    這能怪她嗎？
    她輕輕撫摸著身上的傷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但她心裏的痛更甚。
    為什麽她要遭這份罪？
    就因為她是個賠錢貨嗎？
    “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
    次日。
    陸辰去工地時，很快發現了陸小花身上的傷。
    “你爹又打你了？”
    陸小花低頭：“嗯。”
    “想不想離開那個家，到我這裏來？”
    陸小花猛地抬頭，一雙發亮的眼睛望向陸辰。
    到陸辰家？
    這是她連想都不敢想的事。
    就算陸辰家不缺糧食，但他也不能憑白養一口人呐。
    陸辰家裏的幾個姐姐和妹妹，以後是要嫁給陸辰當妾的。
    而她卻是陸辰的親堂妹。
    她來陸辰家裏除了吃，還能做什麽？
    “你若是願意，我來想辦法。”
    陸小花沉默良久，最後重重地點頭。
    “辰哥哥，我願意！”
    之後，陸辰又找到了陸小玉。
    陸小蘭在家裏過得同樣不好。
    隻不過比起她的堂姐陸小花，她挨的打罵稍微少那麽一點，不多，也就那麽一點點而已。
    陸辰把相同的話又問了陸小玉一遍。
    陸小玉很幹脆地便答應了。
    她同樣在那個家裏待夠了，她每天都在盼著自己趕快長大，好快點嫁出去，離開那個虎狼窩。
    等到了下午散工時，陸辰宣布了一件事。
    “從明天開始，陸小花和陸小玉就不用再來了。”
    陸小花和陸小玉同時一愣。
    陸辰怎麽不要她們了？
    不是說好要幫她們離開自己的家，到陸辰家裏來嗎？
    怎麽又不讓她們來幫工了？
    眾村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平日裏陸辰對他這兩個堂妹頗為照顧，還專門提過好幾次，讓人安排她們比較輕鬆的活。
    怎麽就不讓她們來了？
    村民們心裏都清楚，若如此，她們要不了多久，恐怕就得被她們的爹娘給搓磨死。
    但眾人也都知道陸辰與他兩個親叔不和，這般作為，倒也無可厚非。
    隻是苦了這兩個女娃子。
    當陸小花垂頭喪氣地拎著半斤大米回到家時，陸清平夫妻倆立馬發現她的神色不對勁。
    “又咋了？你耷拉個臉子給誰看呢？你這是哭喪呢？是不是皮子又癢了……”
    何氏上來就是一頓輸出，噴得唾沫星子亂飛。
    “爹，娘，辰哥他……他不讓我去幫工了。”
    說完，陸小花便滿臉驚恐地看向何氏。
    這一頓毒打是少不了了，並且遠超平日。
    “什麽？！”
    陸清平與何氏如遭雷擊。
    沒了每天的半斤米，他們一家人以後還活不活了？
    現在他們家全靠這半斤精米吊著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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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嗷——”
    何氏連打罵陸小花的心思都沒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嚎了起來。
    “天殺的陸辰，你斷了我家的活路，我與你不共戴天，我要殺了你這個不孝子……”
    何氏也隻能圖個嘴上痛快，陸辰家裏沒一個好惹的，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去陸辰家裏鬧事。
    陸清平也氣得兩眼翻白。
    他一指陸小花：“說！你這小畜牲到底是怎麽得罪了他？”
    陸小花哪裏知道？
    她現在也是滿腦子漿糊呢。
    當她得知陸辰想讓她脫離苦海時，整天都像是在做夢，快樂得隨時都想蹦起來。
    可轉眼之間，她便掉入了無盡深淵。
    “你不說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死了也幹淨，省得浪費糧食！”
    陸清平拿起藤條，朝陸小花抽去。
    平日裏陸清平很少自己動手打她，但今天他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住手！”
    大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怒喝。
    村長陸大誌快步走進院子。
    陸清平一怔。
    “大誌哥，你怎麽來了？”
    陸大誌黑著一張臉：“我若不來，你是不是想打死你閨女？”
    若說這陸家寨，陸大誌最瞧不起的人，便是這陸清平。
    陸清平手腳不幹淨，偷雞摸狗暫且不談，單隻是打自家閨女，陸清平便看不過眼。
    陸大誌隻有一個閨女，平日裏疼得不行，可比幾個兒子親多了。
    可這陸清平，完全不把自家閨女當人，恨不能一天打三頓。
    若不是陸辰讓他幫忙，這輩子他都不想踏進陸清平家門一步。
    陸清平聽陸大誌這麽說，有點摸不著頭腦。
    他婆娘天天打自家閨女，也沒人管沒人問哪。
    今天這陸大誌是犯了哪門子邪？
    “大誌哥，你看咱這陸家寨，有誰家不打孩子，我沒事打自家孩子又咋了？”
    陸大誌板著臉：“我若瞧不見便罷了，既瞧見了，自然要管。”
    “村長，就算你是村長，也管不了我的家事吧？”
    陸清平也不是善與之輩，當即也變了臉，還把稱呼都改了。
    陸大誌冷哼一聲：“管不了？我這個村長管不了，那還有誰管得了？你可知我大周律法，即便是自家孩子，若打死打殘，也是要打板子坐班房的！”
    陸清平還真不知道大周律法有這條。
    當下便有些心虛：“那……我又沒打殘她，更沒打死她……”
    陸大誌一指陸小花身上：“你看她身上的傷！”
    他又一指陸清平手中的藤條：“你再看看你手裏這麽粗的藤條，你敢說你沒把她往死裏打？”
    陸清平急忙把手裏的藤條扔到一旁：“可我又沒真的打死她……”
    見自家男人露了怯，何氏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衝到陸大誌麵前。
    “陸大誌，你倒是說說，哪條律法說不能打自家孩子的？我就要打，我天天打，我就要打死這個吃裏扒外的賤胚子……”
    陸大誌嫌棄地斜了何氏一眼，這般潑婦，他都懶得正眼瞧她。
    何氏見陸大誌這麽瞧她，感到莫大的羞辱，她怒不可遏，張牙舞爪地朝陸大誌撲去。
    陸清平慌忙拉住了她。
    敢打村長？
    他們以後還想不想在村裏混了？
    趁這個機會，陸大誌悄悄向陸小花遞了個眼色。
    陸小花的腦袋瓜好像一下子裂開了，頓時間如夢初醒！
    怪不得！
    她天天挨打，也從沒見村長過來瞧她一眼。
    八百年不來她家一趟的村長，今日卻是為了那件事而來的。
    陸小花上前兩步，一下子跪在了陸大誌跟前。
    “十三叔，救我！求求你救我呀！”
    陸大誌一愣：“小花，你這話是怎麽說的？”
    陸小花一臉驚恐地道：“我娘今日非要打死我！”
    “嗯？”陸大誌又斜了何氏一眼，又低頭問陸小花：“她為何要打死你？”
    陸小花哭得泣不聲：“十三叔，今日辰哥說不讓我去他家幫工了，回來後我爹娘就說要打死我，也省得浪費家裏的糧食……”
    陸大誌一臉陰沉地看向陸清平：“真有此事？”
    “我……也就是嘴上說說，我怎麽可能會真打死她……”陸清平訕訕地道。
    陸小花急忙道：“十三叔，您可別信我爹的話，他是真的想要打死我！”
    陸大誌狠狠瞪了陸清平一眼，再次問道：“小花別怕，有叔為你作主，你說，你有何打算？”
    不得不說，陸大誌這幾句話問得很有水平。
    正如辯護律師提問被告，專往癢處撓。
    “十三叔，我不想死，我還小，我還沒活夠呢，我不想死在這裏……嗚嗚嗚……”
    陸大誌心疼地瞅著陸小花。
    雖然她有表演的成分在，但她說的卻是實情。
    這孩子，這是受了多少罪啊。
    他也懶得再跟陸清平這兩個孬貨廢話，當下便道：“再怎麽說，我也是小花的族叔，我心疼我這侄女兒，也不想看她被你們活活折磨死。既然你們不把她當親閨女看待，不如就讓她到我家裏去吧，讓她給我家秀蘭做個伴兒，以後我把她當閨女看待，你們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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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清平夫婦大眼對小眼，一時之間腦筋有點轉不過來彎來。
    啥情況？村長這是要替他們養這個閨女？
    誰不知道陸大誌平日裏摳門得緊，他怎麽舍得把自家的口糧拿出來養一個外人？
    何氏首先回過味來了。
    她立馬叫了起來：“那怎麽行！我家小花馬上就能說親了，等她出嫁時，到時候少不得要好幾兩銀子的聘禮呢！”
    聽何氏這麽一說，陸清平也明白過來了，他也憤怒地叫了起來。
    “好你個陸大誌，你可真是黑了心，想要白揀一份聘禮，你咋淨想好事兒呢！”
    陸大誌嗬嗬笑了起來：“你咋不上天呢！還好幾兩銀子的聘禮？你去外頭打聽打聽，眼下嫁閨女是啥行情！”
    陸清平夫妻倆頓時語塞。
    這年頭家家戶戶連草根都沒的吃，誰家還願意娶親？
    尋常百姓家的女兒，倒貼嫁妝都未必有人樂意娶。
    即便是娶親，聘禮頂多也就三五斤粗糧糙米罷了。
    “那也不成！”何氏又跳了起來：“我供她吃供她喝，養她這麽大，怎麽也不可能白送你一個閨女，想要我家閨女，拿二十斤精米來！”
    陸大誌都被她氣笑了：“二十斤精米？這整個陸家寨，除了陸辰大侄子家，看誰家能拿出五斤精米！”
    “那不成！少十五斤精米，門兒都沒有！”
    “最多五斤粗糧！”
    “二十斤粗糧！”
    “八斤粗糧！”
    “……”
    最終，陸大誌以十五斤粗糧的價格，將陸小花買到了手。
    帶著陸小花從陸清平家裏出來，陸大誌心中得意。
    “陸辰大侄子還打算出五十斤精米呢，唉，我這個侄兒還是太心善啊……”
    陸大誌不知道的是，五十斤精米，在陸辰眼裏，也不過區區一百文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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