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葫蘆口。
    葫蘆口關隘地勢險要，狀似葫蘆，因此得名。
    在葫蘆口的位置上，橫亙一道三百丈的城牆。
    此時，城牆上旌旗林立，擠滿了密密麻麻的士兵。
    城牆下的地麵上，遍布暗紅色的汙漬，鮮血早已將地麵浸透。
    城外三裏處的平原上，是漫山遍野的韃子兵。
    一個個騎兵方陣，一個個步兵方陣，一排排鐵炮，一座座雲梯，一架架投石機……聲勢浩大，陣容肅整。
    總兵何桂芝身披重甲，手中緊握長戟，他麵色疲憊，目光沉沉地望著對麵的敵兵。
    他坐鎮葫蘆口八年，與韃子兵無數次交手，近一年來，敵人的攻城頻次和力度越來越大，他也感到越來越吃力。
    特別是這個月，敵人每天都會攻城，不分日夜。
    他的部隊已疲累不堪。
    而他等待的援軍卻遲遲未至。
    葫蘆口是與韃子兵戰鬥的最前線，人人都知道這裏是不折不扣的絞肉機。
    沒人願意將自己的部隊調來送死。
    他們對皇上的命令陽奉陰違，卻沒人能拿他們怎麽樣。
    何桂芝心中悲涼。
    他隻能憑著一腔熱血，苦苦支撐。
    “大人！韃子兵來了！”
    有部下急切地稟報。
    何桂芝看到敵兵前陣緩緩前行，正朝城下移動。
    敵人再次開始攻城。
    看著越來越近的敵人，何桂芝目光灼灼，精光隱現。
    “轟！轟！轟……”
    炮聲隆隆，敵人的鐵炮開火了。
    “伏身！”
    何桂芝一聲令下，城頭士兵紛紛伏低了身體，躲避來襲彈丸。
    一顆顆彈丸砸中城牆，砸上城頭，碎石紛飛。
    有士兵被砸中，當場被砸得不成人形。
    城頭士兵一片慌亂。
    何桂芝暗暗搖頭。
    他的舊部早已消耗怠盡，守軍大多都是後來補充的新兵。
    這些被強抓來的壯丁，戰鬥力非常有限，且士氣不佳。
    何桂芝看著在城頭上亂作一團的士兵，心頭升起一股無力感。
    指望這樣的部隊，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
    緊跟著，敵人的投石機也啟動了。
    大塊大塊的巨石飛上城頭，飛入城牆內，落入軍營，砸毀了房屋……
    何桂芝早已見慣這樣的場麵，他心中波瀾不驚。
    但他看向敵陣時，眼中卻閃過一絲疑惑。
    今天韃子兵的動靜有點大啊。
    往日敵兵攻城，雖然場麵同樣這般浩大，但真正投入的兵力卻很有限。
    可今天這架勢，他們好像要來波大的。
    “立刻傳令，命後備隊嚴陣以待！”
    副將李蔚得令，匆匆下了城牆。
    何桂芝擰眉。
    “難道這個月幾十次攻城，都是在故布疑陣？就是為了今日的出其不意？”
    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有過。
    兩年前，韃子也是如此，每次都是擺起大陣仗，但攻城時卻隻是調動小股部隊。
    次數多了，何佳芝便以為韃子在虛張聲勢。
    忽然有一天，敵人卻大舉攻城。
    那一次差點就讓韃子得了手。
    自此以後，何佳芝便提防了韃子的這一手。
    每次守城戰，都全力應對。
    雖然這樣做會讓部下更加疲累，但也好過城破人亡。
    何佳芝仔細觀察敵軍動向。
    “不好！他們果然想要故伎重施！”
    何佳芝暗叫不好。
    今非昔比。
    兩年前，他的部隊大半都是精銳。
    那時尚能與韃子兵一戰。
    可現如今，他部隊中九成都是被強拉來的壯丁，不管是戰鬥力還是戰鬥意誌，都遠不如兩年前那支部隊。
    看著漫山遍野蜂湧而來的韃子兵，何佳芝牙關緊咬，臉上的肌肉緊繃，握持長戟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戰！”
    “死戰！”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在這一刻，何佳芝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他甚至都沒有命人通知城內家眷。
    見最後一麵什麽的，他連想都沒想過。
    “殺！”
    城上城下，此時已是喊殺聲一片。
    無數箭矢自城頭射向城下，飛入韃子兵陣中。
    城下，韃子兵的弓箭手，弓騎兵也紛紛搭弓拉箭，將箭矢射上城頭，射入守城士兵的身體內。
    “殺！”
    雲梯上，韃子兵手中揮舞彎刀，悍不畏死地朝城頭上攀爬著。
    “殺！”
    何佳芝一挺手中長戟，將槍尖刺入一個剛爬上城頭的韃子兵胸膛。
    “殺！”
    城上城下，殺聲震天。
    此時，副將李蔚正在集結預備隊。
    他也感覺今日有些不同尋常。
    作為從軍二十年的老將，他這陣子心裏一直覺得心裏不踏實，睡覺也不安穩。
    這時，有南門守軍來報。
    “報！將軍，城南來了一支車隊！”
    李蔚一怔。
    車隊？
    “可是運送糧草的車隊？”
    雖然葫蘆口一直沒等來援軍，但糧草還是不太缺的。
    朝庭每個月都會派一支運糧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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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十天前不是剛來一支運糧隊麽？
    “不是運糧隊，是一隊馬車，足有二百輛馬車！”
    李蔚又是一怔。
    “二百輛馬車？”
    他有點糊塗了。
    不管是運糧隊，還是商隊，都不會弄一支二百輛馬車的陣容。
    “將軍，在車隊後麵，還跟著一隊兵馬，不過，這隊人馬隻遠遠地跟在車隊後麵，不像是一路人。”
    聽了這話，李蔚更糊塗了。
    不過，他心裏卻是一喜。
    “那隊兵馬有多少人？”
    此時李蔚最樂於見到的，就是援軍。
    “稟將軍，那隊兵馬約摸有五百人上下。”
    李蔚一下子泄氣了。
    區區五百兵馬，放到葫蘆口這地方，還不夠給韃子兵塞牙縫的。
    “難道是哪家王爺的世子，閑得蛋疼前來混軍功的？”李蔚猜測。
    二百輛馬車，這位世子爺的派場可不小呢。
    不知這二百輛馬車裏，裝了多少個姬妾仆從！
    李蔚心中憤恨。
    這幫皇親國戚，除了趴在百姓身上吸血敲髓，還要四處禍禍，不但不為國出力，還要拖前方將士的後腿，著實可恨之極！
    眼下邊關軍情緊急，大周王朝岌岌可危，他們居然還有心思搞這些幺蛾子！
    李蔚的臉冷若寒霜，眼中煞氣陡現，鼻中微哼一聲。
    “派幾人前去盤查，若沒問題，便將他們迎進來吧！”
    既然來了，那就讓他們見識一下真正的戰場吧。
    還有那五百兵馬，來了就別想再離開了。
    至於列隊迎接什麽的，那就甭想了。
    他甚至都不打算將此事稟報何總兵，以免影響他對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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