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國因為秦國開放食品加工技術和部分農種而混亂不堪時，秦國的紛亂也結束了。
    三座郡級學宮的名額，落到了三川郡、隴西郡和蜀郡頭上。
    然而這場糾紛的落幕，隻是下一場糾紛的開始。
    對三川郡，其他官員倒還算服氣。
    畢竟它位置靠近六國，組建學宮有利於對六國百姓的影響，加上人才也較多，政治意義和教育都還行。
    可其他兩個郡，其他官員就不服氣了。
    憑什麽？
    對蜀郡的質疑在前蜀郡郡守李冰來到鹹陽後，忽然間就小了許多。
    這不僅是個侯爺，輩分還比他們高，來到鹹陽後接連受到大王和國師的召見，這種有本事、有地位、有背景的人出麵……
    你牛，我認。
    可隴西郡，那偏遠地方憑什麽？
    要不是開了西域商道，那鳥不拉屎的地方能發展起來？
    就算現在發展了一點，可學宮建在那，難道是為了給西域人看看中原文化不成？
    麵對這種質疑，隴西郡的官員們哪怕據理力爭，也被淹沒在其他嫉妒心泛濫的官員言論中。
    直到……
    “這是一份國書。”
    廷會會議上，李斯拿出了一份烏孫國遞來的國書。
    由於西域到大秦路途遙遠，隴西郡之外就是月氏，作為西域幾個強國之一的烏孫當然不願意看到月氏獨大。
    為此，他們給出了比月氏還高的條件，甚至可以向大秦俯首稱臣。
    月氏隻是答應派兵保護你們的商隊，在王城附近給了兩片土地，並且給了大秦商人一些便利，僅此而已。
    可西域地方廣大，他月氏的影響力又沒有輻射整個西域，相比於他月氏，更靠近西邊的烏孫顯然更適合當大秦的小弟。
    他們不僅能允許大秦使者以上國使臣身份常駐烏孫，還允許大秦商行和軍隊、朝廷機構在王城內設立常駐的人員，包括土地也可以隨意使用。
    隻要不欺負烏孫人，大秦人在烏孫想幹什麽都可以。
    他們的條件隻有一個：作為大秦的小弟，大秦往西域的所有商人和商品，給我們便宜點可以吧？
    “我覺得可以。”
    一側，刑部部長韓非開口說了句。
    看到韓非出來站台，其他人心裏頓時無語。
    誰不知道你倆是師兄弟？
    這打配合好玩嗎？
    至於這國書……烏孫國這麽喜歡大秦？
    屁！
    他們隻是看著大秦能給他們帶來好處，外加不想讓月氏乘著大秦的風崛起而已。
    不然他們怎麽之前沒這麽殷勤，現在突然要當小弟了？
    要是沒利益了，比月氏還遠離大秦的烏孫國，估計會比月氏翻臉還要早……
    至於那些條件，看上去一個個的都挺好。
    可實際一條條看下去，全都是表麵功夫。
    你都要當我小弟了，不給你待遇好點我大秦還有臉？
    至於給地方更是扯淡，我人都過去了，你還敢不給我個休息的地方不成？有本事說明可以割地啊，那我就相信你……
    還有駐派人員。
    烏孫國在月氏西北部，我大秦在月氏這個鄰國都隻有幾千人，去你烏孫國最多也去那麽點。
    而對於一個國家來說，這千把人隨時都可以滅掉。
    他們除了丟了點麵子外，其他的都是隨時都可以拿回去的。
    相比於大秦能給他們帶來的利益，丟掉的那點麵子什麽都不算。
    更何況，能當大秦的小弟，這不是丟麵子，這是給他們臉了……
    “大王和國師的意見是？”
    有部長問道。
    李斯沉默了一下：“國師又閉關了，大王的意見是，讓我們確定西域局勢後再做決定。”
    確定局勢……
    西域要亂？
    李斯看了外事部部長聞谘一眼，後者站起身來：“由於我大秦商品在西域的盛行，甚至一度有往更遠處走的趨勢，西域幾個大國為了爭搶商路利益，隱隱有戰爭之勢。”
    商道要求的是什麽？
    穩定。
    而西域國家眾多，大國就那麽幾個，其他的小國今天或許很和平，可能過兩個月就動蕩甚至改朝換代了。
    西域的人也不是傻子，都看得到如果兩邊加大了交流，誰占據了商道或者交流的主幹道，誰就能占據極大優勢。
    西域那些國家對大秦的商人很和善，無非也是因為不想把大秦推到敵人那邊。
    包括現在的烏孫想當小弟，大體也是這個原因。
    國與國之間，哪來的感情？
    隻是利益足夠罷了。
    “可西域距離大秦太遠了，一去一回最少要兩個月，我們總不能把烏孫國使者晾兩個多月吧？”有官員問道。
    如果真這樣，那就太失禮了，而且也會讓烏孫國之人心裏多想，萬一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就糟糕了。
    李斯淡定說：“所以，需要一個態度。”
    一個哪怕還沒答應烏孫國，也能讓他們感受到大秦心意的好態度。
    “讓烏孫國一些貴族子弟成為隴西郡學宮第一批學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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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互相看了看，沒說話。
    ……
    烏遲國。
    這個飽受月氏、樓蘭揉虐的小國，迎來了一個新勢力的入主。
    烏孫國直接以一個王子為主將，帶著一萬騎兵占領了這個國家。
    而他們占領後的第一件事，不是處置烏遲國的王公貴族，也不是搜刮錢財謀利，而是在本就不大的國都內專門開了一條“秦人街”。
    這條街道內，不僅完全由秦人自己管理，甚至禁止烏遲國人、包括烏孫王子入內。
    而且王城所有物資，一旦秦人街有需要，一律要優先供給，甚至要排在王宮前麵。
    雖然好東西也隻有秦人街有就是了……
    秦人街內。
    在這個國家的數十個秦人聚在一間屋子裏，互相商討著這突如其來的“優越”。
    其中大部分都隻是一些護衛、小廝，隻有三個商人地位高一點。
    可眼下，他們這三個在秦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居然成為了秦國在烏遲國的代表。
    “三大行的商隊最近的一個，估計要十幾天後才經過我們這。”
    一個商人算了下，有些憂慮。
    “這期間那烏孫王子要是想幹點什麽事，我等該如何？”
    他指的是萬一對方說要他們代表秦國承認什麽，或者是給他們好處讓他們幫什麽忙之類的事。
    雖然他們隻是三個小商人，可他們在這異國他鄉，是代表秦國的人。
    他們怕萬一丟了什麽臉，這要是傳回去，那家族的臉都丟完了。
    其他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搖了搖頭。
    這時，一個小廝快速跑了進來。
    “掌櫃的，烏孫王子來了，正等在街口呢，說是想讓周圍小國也造出一條秦人街，來請求三位掌櫃的同意。”
    “……”
    一個商人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烏孫國內，怕是有中原的高人指點。”
    他們不懂什麽政治，也不知道秦國朝廷的西域戰略。
    但他們有華夏人的共同點：禮尚往來。
    一個烏孫國王子，對他們這些秦國小商人都如此低聲下氣。
    優待他們就算了，還在這種場合下給足了他們麵子。
    而這種行為大概率不是這個王子的私人行為，應該是烏孫國王派出的所有隊伍都會奉行的準則。
    那麽問題來了，如果在西域的秦國人都受到了他們的這種禮遇，而這件事又擺在了明麵上……
    “這不是道德綁架嗎？”
    一個商人苦笑道：“如果以後這裏被樓蘭和月氏給占了，他們是不是也得這麽對待我們？不然怕我們心裏不平衡？那其他地方呢？烏孫人這……”
    他很想罵一句太奸詐了。
    可這畢竟是對秦國的示好、對他們的巴結，這讓他有點不好意思開口。
    “別管那麽多了。”一個最年長的商人說：“我們小心點，等三大行的商隊再次來這裏時，跟他們說下。”
    “那現在那王子說的事……”
    “還能怎麽辦？這烏遲國的秦人街都開了，周圍那幾個國家比烏遲國還小，他們開不開有什麽關係嗎？”
    “也是，反正沒人在乎他們……”
    ……
    烏孫國王城。
    王宮內。
    一場盛大的酒宴正在舉行著，烏孫國國王和國內所有大貴族一起，載歌載舞。
    而這一切，隻是為了感謝王座旁的一個客卿。
    陳京看著麵前這些烏孫貴族那興高采烈的神情，也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他是中原人，父親告訴他，他們家是陳國後裔。
    可陳國早就滅了上百年，他們隻留下這種講給後人聽的故事，以及一些收藏的孤本之書。
    之前半生，他也曾想過在中原建功立業。
    可作為早已落魄的貴族，他們家在中原貴族階層裏早就失去了威望，許多人甚至連陳國什麽時候滅國的都不知道。
    雖然陳國本就隻是個小國，有這局麵也很正常。
    但他自小的傲氣和學識讓他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家中的藏書和田地，讓他不用和其他農人一樣日日為生計發愁，但也給他穿上了一件名叫‘讀書人’的長衫。
    他不想落在田間鄉野。
    渾渾噩噩了半生，秦國開始改革了，接受六國讀書人做官，大力招攬有才之士。
    去了後他發現，秦國雖然確實給了天下讀書人一個相對公平的機會，可這不是他想要的。
    在秦國，你要通過考試證明你的學識，或者當半年小吏證明你有從政的能力，之後才是正式為官、努力為百姓做事獲得政績的仕途。
    他算過，以他三十多的年紀，哪怕秦國再缺官，哪怕他自信學識再強，他最終可能也隻能坐到郡一級的衙門機構，成為一個主官，連郡守估計都坐不上。
    因為機會隻是相對公平的，一個早就死去的陳國，無法給他走入秦國頂尖階層的基礎。
    於是他打算另辟蹊徑。
    西域，烏孫國。
    這個實力比月氏弱、但依舊屬於西域強國的國家。
    烏孫人一樣屬於遊牧部族，雖然統一了、但他們和月氏一樣，都隻是形式上的統一，有一個烏孫王和一座王城，除此之外各大貴族各玩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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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嗎？
    他說服了烏孫王向大秦稱臣，以這個麵子換來大秦對烏孫的鼎力支持。
    至於月氏，他們其實不用擔心。
    烏孫和大秦之間是隔著月氏，可月氏和大秦挨著的。
    隻要大秦接受了烏孫為小弟，那月氏就不用怕了。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作為西域強國中唯一一個大秦認可的小弟，大秦就算為了西域商道的平穩也不會讓烏孫出事。
    在一番利弊分析下，他說服了包括烏孫王族在內的所有烏孫大貴族。
    還讓他們直接出兵占領周圍一些小地方，做出一副給大秦鞍前馬後的態度。
    他就是中原人，他知道華夏族在乎些什麽。
    可以為了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赴死，也可以為了一些麵子與人反目，更可以因為別人的尊重而感到開心、並且想著回報。
    沒有人比華夏人自己更明白華夏人。
    同樣的，他也明白，隻要自己為大秦穩定了西域、做出了符合大秦國家利益的大舉動，那秦王絕對會給他一個侯位！
    陳國已逝，我要為‘陳候’努力。
    “先生，隻要大秦統一，您今後就是我烏孫國師！”
    前方，喝高了的烏孫王搖晃著身子走來。
    但這話讓陳京臉色頓時一變：“不可！”
    “僅這客卿之位便可，國師一職，絕不可設！”
    “為何？”
    烏孫王將玻璃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豪邁道：“我聽說那秦國國師有仙人之才，在本王看來，先生之才絕不下於他！秦王可以與他人分國，本王也可以！這烏孫國師非先生莫屬！”
    陳京嘴角抽了抽，一個勁的否決。
    你什麽玩意敢和秦王比啊？
    我有幾個臉敢和秦國國師一個職位？
    一旁的空地上。
    隱身來查看情況的兩人眨巴了下眼，對視了一下。
    “我這國師的位置有這麽可怕嗎？”
    李緣問了句。
    嬴政沉默了一下：“怕被別人拿來和你比吧，職位相同，誰差誰丟臉。”
    ……
    月氏王城。
    月氏王看著眼前這幾封從西域來的信件，隻感覺腦子裏嗡嗡的。
    烏孫人吃錯藥了？
    如果是以前，月氏雖然比烏孫強、但也強不了多少，可現在的月氏今非昔比，月氏王敢對著西域大吼一聲：我是老大，誰敢不服？
    然後烏孫人站了起來。
    什麽話都沒說，而是直接給了他一巴掌……
    這能忍？
    他當即召集在王城的所有大臣，商討出兵烏孫的事。
    但國相來的時候，給他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一支秦國使者隊伍來了，明天就能到王城。”
    “而我們並沒有接到秦國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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