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條路有了，第二條還會遠嗎？
    “爹，今天是第五天了！”
    即將下工的時候，一個青年跑到自己老爹身邊，喜氣洋洋的說道。
    秦國朝廷為了方便統計，也為了讓工程盡量規範，對南陽郡內所有為朝廷做事的百姓們一律以五天為期限，做滿五天才發錢，之後繼不繼續第二個五天隨你。
    百姓也能理解，不然有人一天來一天不來，豈不是顯得工地很亂？
    今天，是他們父子來這處水泥工地的第五天。
    他們能領到工錢了。
    “知道，我們現在可是秦人，朝廷不會和以前一樣的，你放心好了。”中年人雖然也很激動，但他還是比自己孩子沉穩。
    拿到工錢後，他的錢得用來買那個火爐和蜂窩煤，這個冬天自己老爹就不用受凍了，要是還有餘錢，看能不能給婆娘買些什麽。
    兒子的嘛，可以用來買些吃食，以前冬天他們一家都是隻吃一頓飯的，因為得節省糧食，不然來年春荒得餓個半死。
    “聽說大王和國師又自己出了錢，讓工廠加急趕製了火爐和蜂窩煤，且把一成都投放在南陽？”青年激動道：“他們可真是大好人啊！”
    我們新入秦國，大王和國師就如此關照，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報答。
    一側，一個同來做事的男人略微皺眉。
    他雖是南陽人，卻是楚國某位貴族的人，現在成為了那位貴族在南陽的眼線之一。
    聽到身旁這對父子的交談，他心裏很是不屑。
    什麽狗屁好人，秦國那東西都賣了一年多了，他們國內想買的人估計都買得差不多了，也就一些今年才好起來的人會買一些而已。
    就這，他們還隻給了南陽一成的份額，你們在這樂個啥？
    而且就算他們把所有東西都投放到南陽，就這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南陽郡又有多少百姓能賺到錢買那些？
    那秦王和國師虛偽不說，南陽百姓還蠢，被賣了還給別人數錢……
    男人在心裏早就把自己和這些百姓做了分隔。
    我可是楚國大人物手下的人，可不是這幫底層老百姓，我可是有身份的！
    雖然他照舊連飯都吃不起，需要來秦人這做事賺錢……
    但他依舊能找到理由自我安慰：貴人不是不想給我錢，是我以前表露的身份不夠，秦國朝廷又對百姓監管壓迫極重，不能短時間給我錢，不然會被查出來的。
    許多人就是這樣，自以為和大人物有點關係就高高在上，卻忘記了自己也身處泥濘、還得意洋洋的背叛……
    鑼鼓聲響起。
    遠處，幾個秦國小吏帶著一些衙役搬來了許多秦幣，招呼著眾人準備發工錢了。
    百姓們自發的排起了隊，拿著自己的身份牌準備領取工錢。
    同一時間。
    二十多裏外，一個最新開的紡織廠裏，許多女工也排隊領起了工錢。
    這是直接用一個死去的貴族莊園改建的，是秦國朝廷在南陽郡建造起的第一個紡織廠。
    得益於六國近些年的苦日子，以及韓國連年的戰亂，韓國男女比例失衡，許多地方青壯在幾場戰爭中死去大半，隻剩下一些婦人和老弱。
    在秦國國內有些難度的女子工廠，在南陽郡實行得極其順利。
    不得不說，有時候現實真的很荒唐。
    自己國家有難度的事，在他國土地上卻可能完成得很好……
    半個時辰後。
    拿到錢的婦女們走出工廠，有些人一臉歡喜，有些人還有些不敢相信，還有人直奔附近的城池。
    道路上，時不時會有一些巡邏或者出來訓練的秦軍士卒。
    在秦國內，是不需要這些動作的。
    因為秦國盜匪幾乎絕跡，百姓中也很少有人會起歹念——秦法在那擺著，犯法的後果不是坐牢，而是生不如死的奴隸生活，隻是時間長短而已。
    可在南陽郡，哪怕秦軍殺絕了盜匪、嚇怕了貴族，可民風依舊和秦國腹地有些區別。
    一個婦女快速跑進城內的文信侯商行店鋪，直奔布匹櫃台而去，將所有的錢財都買了布。
    離開時，店員還送了她一顆糖。
    她道了聲謝，拿著東西快速出城，朝著家中趕去。
    當天色黑下來時，她才趕回了家中。
    兩個小孩正在家中用一個破了一角的陶碗喝著粥。
    看到母親回來，兩個孩子都很是高興。
    “娘！你回來啦！”
    大一些小女孩將碗遞給她，婦人搖了搖頭：“娘在廠裏吃過了。”
    說完，她從懷裏拿出了一個炊餅，上麵還留著她體溫的熱度。
    這是她從自己下午的吃食中省下來的，廠中隻要是不住廠裏的婦人都是這麽幹的，每天都會把吃食偷偷省下一點晚上帶回去。
    女孩接過，分了一半給弟弟，沾著那碗稀薄的涼粥吃著。
    婦人微笑看著，又從懷裏拿出了那一顆店裏給的糖，小心翼翼的將本就不大的軟糖分成了三小點。
    兩個孩子一人吃了一點，剩下那點放在了那碗粥裏。
    這樣應該能讓粥，味道好一點……吧？
    她正想把布匹攤在床上，好讓兩個孩子晚上睡得暖和點，門外傳來一陣呼喊。
    走出門，是最近上任的裏長，身後還帶著一個男人。
    對這個據說以前是秦軍士卒的裏長，村裏人都很敬重，不僅是因為他的身份，還是因為裏長確實對他們很真誠、負責。
    遠處，同村的一些人也觀望著這邊。
    “你別怕，這是新鄭來的官員，他是來民間視察的，隻是恰好選中了你家而已。”裏長說。
    婦人有些拘謹，立刻讓開了門。
    房子內，兩個小孩放下了碗，姐姐還將弟弟護在了身後，站在了邊上。
    “這粥……”
    韓非眉頭一皺，那幾乎不是粥，隻是抓了一小把粟米放在那碗水裏泡了許久然後攪拌了一下而已。
    但他也知道，這才是這一戶底層百姓的日常。
    屋子不大，家具也很少。
    一旁的一個灶台旁，還有著十幾根小樹枝。
    看那大小，韓非懷疑是這兩個小娃娃撿的，因為這並不是真正的柴火，幾乎隻能當引燃之物。
    當視線看到兩個小孩手中的炊餅時，韓非沉默了。
    一旁，一直在偷偷關注韓非表情的婦人當場就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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