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閉上眼，語氣落寞。
    “寡人回來仔細找了下，本是想看看有多少官員在最近一年老死。”
    “結果發現，十之七八的官員都是病死的；真正老死的，很少。”
    “這還是官員群體。”
    李緣懂他的意思，官員貴族階級的老人都這樣，民間的情況隻會更加嚴重。
    甚至許多人能不能活到老年都是個問題。
    “生肉是不是吃不得？”嬴政忽然問道。
    他好像沒看到李緣吃過生的東西。
    “我連生水都沒喝過。”李緣回答道：“有些官員吃生肉吃死的？”
    戰國時代的烹飪方式極其原始，就煮和烤；但貴族和平民的器具不同，以至於部分貴族有時候還會有蒸的食材。
    李緣出現後，給這裏帶來了炒鍋和炒菜，再加上諸多技藝，這才讓烹飪技術直接快進到了另一個時空的唐宋時期；但有一點，是李緣沒法改變的。
    有些人喜歡吃生的，類似於生魚片或者處理過的動物肉片。
    況且就算是烤，有些人也不在意熟沒熟。
    嬴政不確定道：“寡人看過那些醫書，說生的食材可能會有致病細菌或者寄生蟲，這樣得來的病和蟲是不是也會害死人？”
    何止會害死人，有些病還會傳染。
    人類曆史上許多大疫或者一些本不存在於人身上的一些病，都是人類吃出來的。
    而嬴政這麽一說，李緣也打起了一絲精力。
    “你是在想，告訴人們不要吃生的？”
    嬴政沒正麵回答，隻是帶著期盼反問道：“能少許多病吧？”
    秦國本來就缺人。
    到日後他心裏的某個計劃開始時，更是需要許多能獨擋一麵的大才。
    結果今日一天內就病危兩個，著實讓他心裏不是滋味……
    雖說生老病死是人之常事，可在知道了李緣帶來的後世醫學常識後，他覺得一些死亡實在是不應該。
    李緣看了他一眼，發現了他除完美主義之外的第二個缺點——執行力太高，他想幹的事往往說幹就幹了，忽視了或者說並不覺得一些困難有什麽難的；自己出現後他平和了許多，但這習性確實還有。
    “你先等等哈……”
    ……
    成都縣。
    一家肉鋪外，一個男人走到了這裏，開始打量起那些肉。
    說是打量，可大部分男人買菜的方式都是一個模式：先看有沒有看中的或者份量大的，然後看價格如何，隻要覺得性價比高，那就它了。
    怎麽看好不好吃？
    不好意思，大部分男人並不在乎或者不會看，能煮熟吃就行。
    新不新鮮？
    也不好意思，這個時候沒新鮮這概念，隻要不是明麵上看上去就是爛的，一律等同於‘能吃’。
    而且一些專門供給窮苦百姓的小商家，甚至會去肉鋪低價買一些臨近壞的肉。
    他們賣的價格也便宜，至少能讓窮苦百姓攢錢吃一頓‘大餐’。
    所以，現在大秦許多底層百姓能在一些餐館裏吃到‘肉’，也可以算要歸功於沒有新鮮這個概念。
    男人看了好一會，最終選了一塊並不是最大的肉。
    選它也很簡單，他隻能花這麽多錢。
    肉食，在現在的秦國社會，依舊是老百姓餐桌上的頂級食材。
    男人提著肉，又去最近的文信侯商行店鋪買了一套據說是打毛衣的工具——他也不懂，但自家婆娘想著現在花這筆錢，以後能省下很多錢。
    他家在城外，他最近一月都是上午在家幹活，下午就來城中一個私人商行那做事。
    他也想去三大行，然而……鹹陽的他不知道，反正在成都縣這座郡城裏，想去三大行做事哪怕是臨時工、哪怕是農忙時節的人都多了去了，沒關係你就不要想這種事了……
    今天幹滿一個月，拿到了工錢，他才想著給家裏改善下夥食。
    男人在村口就引起了一些小孩和村民的主意。
    互相之間打著招呼，所有人的視線都在那肉上停留了一下，一些小孩甚至看了好幾眼。
    男人笑著對小孩子說，待會給他們吃一口。
    孩子們很高興，這能讓他們開心許久。
    大人們隻是略帶羨慕的誇了他幾句。
    家中，婦人看著他買肉，眼神有些心疼；這要是存著，以後就又能早買一個大物件了。
    男人不以為意，天大地大沒孩子吃飯大。
    婦人將一塊一斤多的肉切得很薄，如果不是因為肉片太薄了會很容易煮爛，否則她會切得更薄。
    一側，跟著男人回來看情況的李緣嘖嘖兩聲：“再薄點，她可以去蘭州拉麵裏切牛肉了。”
    聽說一頭牛去他們店裏，一年後出來隻是輕傷……
    但李緣也曾聽過一種說法，說那些拉麵店其實是假的，真正的蘭州拉麵不是那樣。
    他沒心思去分辨，自從他大一那年在省城的大學小吃街吃過一碗隻有四片極薄牛肉、但卻要16的拉麵後……
    嬴政沒說話，他能理解婦人的想法。
    因為幼時在邯鄲，趙姬也是這麽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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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吃飯趙姬往往會把那些肉全給他，這個婦人估計也一樣。
    他的目光停留在婦人切肉的案板上。
    由於天氣炎熱，上麵還能看得到上一次切菜時留下的一些痕跡，而剛才婦人隻是在木桶旁用勺子舀了一點水衝了一下，連著案板和菜刀一起衝的。
    嬴政也能理解。
    因為水源其實也很重要，普通百姓家經不起太多浪費。
    一刻鍾後，婦人將肉放進一個陶罐裏，加了兩勺水煮著。
    再後來，村中的小孩子排著隊來了。
    婦人麵帶笑意的給了他們每人一塊肉片。
    之後，才是屬於這一家人的晚餐。
    但嬴政覺得，那肉估計沒怎麽煮熟，而且對方鹽放得很少——家中有粗鹽，但婦人這次應該是覺得粗鹽配不上肉，特意從一個小紙袋裏拿了一點精鹽。
    “回去吧。”
    嬴政開口道。
    剛才在村中，他們已經通過男人和其他人的交流知道了一些情況。
    不得不說，這就是一個最普通的大秦百姓家庭，相對來說還是好的，因為他們隻有一個孩子，且男女雙方的爹娘好像都去世了。
    然而剛才看到的情況，讓嬴政明白現在給百姓講衛生是不現實的。
    現在有鐵鍋，可由於鐵礦產出相對較少，價格依舊有些貴。
    雖然朝廷允許百姓砍柴，但生活已經足夠艱難，沒有哪個百姓舍得用柴火去把水燒一遍。
    百姓吃肉已經是奢侈了，家中家具都沒多少，又怎麽能奢求他們多講衛生？
    回到王宮，嬴政把錦隴叫了進來。
    “告訴外事部，讓他們多從楚國買一些奴隸，然後多分配一些去鐵礦裏。”
    李緣看著他下令，隻覺得政哥執行力是真的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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