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城門上。
    負芻站在兩個內侍身後，微微眯著眼看著下方的情況。
    屈武在那直接擺上了香燭與牌位，來了一場對祖父的祭祀。
    “臣屈武，請求大王嚴查！”
    “屈氏榮譽不容詆毀，然現在國中流言四起，臣不堪其辱，請大王嚴查事實！”
    “祖父為國投江，家族死於戰場，臣泣血請奏！”
    說完，他拿出一柄小刀，又撕下一塊衣袍，當眾寫起了血書。
    這讓周圍人一陣沉默。
    血書，不是這麽寫的，這麽寫下去，還沒等你寫十幾個字，估計你人也差不多了。
    一般的血書，隻是用血滴入清水中染色書寫；當然，也不排除有些人真的用純血來寫的，但至少……這些貴族不會這麽傻。
    抓幾個奴隸來殺了放血、最後自己再按個手印不就行了嗎？
    城牆上。
    負芻看到這一幕，激動得渾身顫抖。
    “快！立刻開宮門，孤要親自去接！”
    這可是天賜良機啊！
    一個能讓他露麵、能讓他在朝廷中出一回場的大好機會！
    屈原一家真是忠臣啊，這屈武居然以這種方式來幫助寡人奪權？
    太好了！
    宮門一開，其他貴族都看向了負芻。
    此刻的他渾然沒有那個端坐王位的傀儡模樣，而是意氣風發，嚴肅的走了出來。
    昭懿微微眯眼，這小子今天好像有點飄啊……
    與此同時。
    屈氏主宅裏，一幫屈氏嫡係子弟和長輩正聚集在這裏，憤怒的同時又有些不解。
    “為何會有這消息傳出去？”
    “什麽叫這消息？這叫流言！是秦人故意針對我屈氏的！”
    “還有，那屈武什麽意思？居然去祖廟盜取自己祖父的牌位如此做？他想幹什麽？”
    一幫人吵吵鬧鬧，卻沒有誰商討出一個結果。
    眼下的局勢，實在是不利於屈氏。
    那流言將屈氏當初如何與秦軍聯係、又如何默契把隊友送死的過程都說了出來，說得好像是真的一樣……
    而那屈武，表麵上看上去是在為屈氏開脫，實則完全就是把屈氏架在火上烤啊！
    ……
    “這屈武……”
    一側，看戲的李緣略帶疑惑的看向嬴政，後者點了點頭：“他和他三叔早就聯係上了，現在和他三叔一家一樣，是秦國的人。”
    李緣搖頭歎息。
    怪不得，屈武會做出這種事……
    屈原一個為楚國自盡的人，三個兒子中居然有兩個都選擇站在了秦國這邊。
    不得不說，實在是一種諷刺。
    “你對屈氏，不信任？”
    李緣對著嬴政問道。今天的局麵，是昨晚他們倆回到秦王宮，李緣打報告，嬴政批條子，然後開掛送到楚國玄衣衛的分部裏的。
    嬴政這迫不及待的態度，好像已經把屈氏直接劃為敵人了。
    “你看看他們在幹什麽？”嬴政說：“一邊和秦國有過合作，一邊反秦，他們要不是你說的精神分裂，就是想著一邊立忠君愛國的牌子、一邊想在秦國下注。”
    “下注可以，寡人不反對；但你不能一邊下注一邊反秦！”
    另一個時空的曆史告訴他，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
    每一次動亂或者大分裂時候，那些大世家們往往都是多方下注，這樣一來，到最後不管誰贏他們都可以有一支能傳下來。
    他可以理解屈氏的想法；但不能容忍屈氏的反秦行為，尤其是在屈氏還沒有分家的情況下。
    “你想……”李緣沉吟了一下：“借屈氏給後來人提個醒？”
    屈氏其實已經算兩頭下注了——屈原已經有兒子被秦國俘虜且定居秦國了，哪怕楚國屈氏全滅，屈氏依舊可以有血脈留存。
    可現在與秦國勾結的，就是這個楚國屈氏。
    他們一邊暗戳戳的與秦國合作過，還送了個嫡係子弟去秦國，但又在楚國幹著反秦的勾當。
    這讓嬴政極其不爽。
    你兩頭下注我可以理解，但那是建立在你在秦國的人已經和楚國那邊分家的情況下。
    可你楚國本部一邊吃飯一邊罵娘……
    這能忍？
    反正嬴政忍不了。
    “屈氏必須給出一個態度，寡人無法容忍這種行為，哪怕這可能對秦國有利；秦國不在乎一個屈氏。”
    李緣沒說話，他對這種政治上的事有自知之明。
    前方，屈氏這一幫核心人物終於商量出了一個對策。
    一邊派人宣揚屈氏以前的功勞和英雄人物，一邊尋找散布流言的人。
    他們倒是想針對那些流言做出相應布置，可他們並不知道家主是不是真的勾結了秦國……
    如果那些流言是真的，那他們現在所有的行動都隻會是扇他們自己的巴掌。
    而相比於他們的沉穩，國都內已經一片沸騰。
    百姓們對屈氏的觀感……很複雜。
    屈氏一邊是楚國三大公族中最大的，功勞甚多不說，屈原以及其他許多人物都在民間有巨大的聲望，再加上屈氏這兩年忠君愛國的名聲，在某種程度上，屈氏幾乎等同於楚國。
    可現在，隨著秦國的攻勢，所有百姓都知道秦國之外、貴族與百姓是兩個物種。
    屈氏再好，也是楚國大貴族。
    而現在，他們又可能背上了一個叛國的罵名……
    “你說，屈氏真的叛國了嗎？”
    一個百姓對著同伴問道。
    同伴搖了搖頭，他還在為年底的稅著急呢，哪有心思管大貴族什麽立場？
    但他知道一件事。
    “我就是那條江邊上的，自小聽著屈先生的故事長大；我不關心屈氏，我隻知道屈先生的孫子現在在向大王要個清白。”
    “所以？”
    “我信他，不信貴族。”
    一個在百姓心中有聲望的先生，其影響力遠非當朝權貴可以比擬。
    一側，兩個喬裝打扮的人對視了一眼，隨即走入一個無人小巷。
    鹹陽宮。
    李緣才點了點頭：“你這招果然厲害。”
    嬴政沒有表情，這是基操。
    李緣拿出了兩個粽子：“喏，提到他怎麽能不吃這個呢？”
    “愛國總歸是值得稱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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