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真誠的希望與大秦交朋友。”
    塞琉古王很是認真的說道。
    雖然雙方交流起來很是複雜，但終究是可以交流的，他們還是談起了國事。
    步寰看向他：“所有人都想與大秦交朋友，大秦也歡迎所有心懷善意的人，隻是你們如何證明你們的善意呢？”
    塞琉古王有些語塞。
    是啊，和秦人一比，我們好像什麽底氣都沒有啊……
    就算要論商貿交流，東邊那些叛徒也比他們更近，塞琉古拿什麽和秦人交朋友？
    他沉默了一下：“聽說秦國缺奴隸？”
    “是，但我勸大王不要有這個想法。”
    “為什麽？”塞琉古王激動了：“隻要秦國願意賣給我們武器，我可以在一年之內把西邊打趴下，到時候大秦想要多少奴隸都有！”
    步寰看著他，欲言又止。
    他覺得這王可能沒什麽腦子……
    塞琉古帝國到秦國多遠？
    這商路上的人一來一回都得以月來計算，天氣不好或者路上哪裏動蕩了以至時局不好的話，甚至得以年來計算。
    先不說秦國要不要那些奴隸，就算要，怎麽帶回去？
    也許他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還是想試下看能不能空手套白狼……
    那這還是沒腦子。
    看到步寰不說話，塞琉古王訕訕的笑了下：“那秦國可還有其他需要的？隻要塞琉古有的，我們都可以給，這就是我們的善意。”
    步寰皺了皺眉。
    不是，不應該是你求我嗎？
    不應該是你塞琉古帝國想要我大秦幫忙嗎？
    問我們需要的？
    我個人想要你的王位做做行嗎……
    當他表達要看塞琉古帝國的誠意後，塞琉古王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們能拿得出什麽？
    比商品，秦國的商品和那些技術吊打他們；比資源，聽說中原大地的麵積可以堪比塞琉古帝國的前身——那位帝王創下的巔峰帝國疆域；比人脈，無數國家想討好秦國，他們隔得遠不說還之前毫無交集……
    所以，能給出什麽？
    “塞琉古可以成為秦國的附屬國。”
    他忽然想起情報中有關一個叫烏孫的國家的事，於是正色道：“我可以接受秦王冊封，秦國和秦人在塞琉古疆域內的所有利益都可以得到我們最優先的保證，除非我們國滅！”
    步寰臉色有點難看。
    你特麽說得好聽！
    山川遠隔，你塞琉古帝國不一樣沒付出什麽嗎？這種名義和麵子上的事情，你大不了一封鎖消息誰又知道？
    能接受烏孫那麽幹，是因為烏孫地理位置太重要，這麽幹有利於大秦在西域的影響力。
    可你塞琉古帝國遠在西亞，毫無利益付出靠著一些口頭上的好處就想得到大秦的東西？
    真把我大秦當好人了？
    步寰臉色不善的搖了搖頭。
    有些話不用說得太明白。
    塞琉古王有些奇怪，不是說東方的人很愛好臉麵嗎？
    既然此事也不行，那還能給什麽……
    看到他陷入了焦急的沉默，步寰淡定的同時也有一絲意外。
    塞琉古帝國就沒別的籌碼了？
    “大王如果就這點善意，我很為難啊；秦國來此一趟不容易，我回去很難給你說話啊！這事很難辦啊！”
    塞琉古王心裏一陣焦急。
    情急之下，他直接說道：“國境內所有資源！秦國想要都可以拿！我聽說你們正在不斷的找礦山？”
    “隻要秦國允許、隻要你們肯賣給我們武器，我們可以出兵把安息他們那些叛徒給滅了，塞琉古可以出人出力，幫你們把資源運回去！”
    這是一個極其龐大的工程。
    卻也是一件極其容易的事情。
    龐大是因為，這涉及到數千裏的路程，除西域這個已經被秦國視為後花園的地方外，中亞那邊也還有包括安息和巴克特裏亞兩個大國在內、數個原屬於塞琉古帝國的國家。
    容易是因為，塞琉古帝國本就曾經統治過那裏，隻要能獲得秦國的軍事、技術支持，他們的收複行動將會極其容易。
    在另一個世界的曆史上，十幾年後的安克條三世登基，塞琉古靠著自己的力量都能重新把東部地區收回來。
    如果再得到大秦的技術支持，對塞琉古帝國來說更是輕而易舉。
    然後等安克條三世死了之後，這個原本就是一坨的國家幾乎就廢了……
    步寰陷入了思考。
    塞琉古王很是緊張，因為這是他能拿的出的最大籌碼了。
    良久，步寰點了點頭：“此舉倒可考慮。”
    他隻是點了點頭、說了一句話。
    周圍，其他的塞琉古帝國大臣們卻宛如得到了什麽喜訊一樣，頓時露出了笑容，甚至還有一些歡呼。
    這讓在場的秦人極其無語。
    半場慶祝，可不是什麽好事……
    接下來，步寰又開始和他們談起商品、資源的事，尤其是用什麽做貨幣，還是以物易物。
    對此，步寰強硬要求必須要用秦幣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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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談的過程中。
    大殿前方，王座之下的幾個位置中，一個年輕男人看著他們的交談，眼神平靜。
    周圍的大臣們高興之情溢於言表，父王也喜氣洋洋的，仿佛塞琉古帝國即將迎來新的巔峰一樣。
    可他明白一個最基本的道理：秦人不可能給塞琉古帝國當好人。
    塞琉古將來要失去的，絕對遠比從秦國那得到的要多。
    “一群毫無鬥誌的家夥。”
    他喃喃自語了一句。
    身旁，一個兄弟好像聽到了，扭過頭問道：“你說什麽？”
    “沒什麽。”
    哦，還有我這些兄弟，更是一幫廢物！
    這個國家，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精神，在一場場戰爭的泥潭裏慌不擇路的想逃出去，卻忽視了自己腳下仍舊身處泥潭。
    秦人沒來之前，我們的日子不一樣過嗎？
    東部那些叛徒，當初那位大帝能打敗他們，等我們恢複一定實力後照樣可以！
    現在對遙遠的秦國人如此討好，真是一群愚不可及的家夥！
    他知道自己父王打的什麽主意。
    大不了就前麵幾年或者十年和秦人關係好，等學到他們的技術或者自己強大了之後再做打算；反正距離遙遠，秦人過來很難，難不成他們還能派大軍打過來不成？就算打過來，到時候重新強大起來的塞琉古和秦國之間，誰勝誰負還不好說呢！
    可秦人真的會這麽蠢嗎？
    他們現在過來或許很難，以後呢？
    看到自己父王因為高興，走下王位想要和秦使擁抱。
    他雖然礙於禮節也起身以示尊重，但眼神裏卻閃過一絲深深的不屑！
    一個時辰後。
    雙方終於談出了初步的結果。
    塞琉古帝國對秦國和秦人開放所有國境，秦人犯法要交由秦國使館處理；
    允許秦人在境內探查資源礦產，隻要是秦人探查到的，一律歸秦國所有；
    塞琉古帝國保證秦國和秦人的利益，並承諾在三年內平掉東部數個叛國，將國境和秦國所稱的西域接壤；
    秦人礦產的開采和運輸，在塞琉古境內全部由塞琉古帝國承擔，秦人自行招募的人手在雇傭期間內，全部歸屬秦國；
    ……
    而相對的，秦國要承擔的就少很多、都是技術上的事了。
    秦國對塞琉古開放除科學院禁令商品外全部商品售賣資格，包括但不限於軍事武器；
    秦國所有已售賣的技術全部允許塞琉古人學習；
    秦國給出隴西學宮兩百學子的名額，學宮所有教授的知識，對塞琉古人不能隱藏；
    ……
    對這份《秦國與塞琉古帝國友好條約》，雙方看上去都很是滿意。
    隻是這當中，各自藏了多少心眼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交談完後，是一場例行的酒宴。
    賓主盡歡之後，步寰帶著一絲醉意回到了秦國使館——條約簽署之後，這座使館和城外一小片供秦國商行休息的土地，就徹底歸秦國所有了。
    走進使館後，步寰臉上的醉意就消失了。
    “如何？”
    “先生，確實有一個人需要注意。”
    “誰？”
    “他們國王的一個兒子。”副手說道。
    雖然在酒宴上，塞琉古帝國的人很是熱情，對秦人帶來的美酒也很是喜愛，不少人都喝得大醉。
    但那個年輕人卻硬是忍住了欲望，全程下來喝得酒連一瓶都不到，還是啤的。
    “雖然他看上去喝了許多酒，可自始至終，他就前麵實實在在的喝了兩杯，之後兩杯完全就是在養魚，還時不時把酒倒在了衣服上，營造出一副滿身酒氣的樣子。”
    “他為了裝得更加真實，臉紅都是裝出來的，他好像是在故意憋氣或者用力……”副手說：“反正他臉紅得很突然，完全不像喝酒該有的樣子！”
    “不僅是他，由於酒宴還包括了他們的兒子、國王的一些孫子，他還製止了他的兒子喝酒，到後麵，他直接讓他的兒子回去了。”
    步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出發前，他曾去過一趟國師府。
    國師跟他說，現在塞琉古這個王沒什麽卵用，但他的後代中可能有一個應該還算好，才能不說多高，但應該會有點誌氣或者有點特殊——之所以說是可能，是因為國師也不確定那個人是誰、多大、是現在國王的兒子還是孫子。
    莫非指的是他？
    可……國師是怎麽知道這麽多的？
    “報！”
    這時，一個甲士走了進來：“使館外來了一個塞琉古商人，說有事要見您，他還讓在下帶了一句話。”
    “什麽話？”
    “您今天的表現很是讓他敬佩。”
    步寰笑了，今天大半天他都在塞琉古王宮，能進去那的都是些塞琉古重要人物，可沒見有什麽小商人。
    “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
    他大概猜到是誰了。
    當來人走進後，副手微微點了點頭。
    “安克條·得烈王子？我可以這麽稱呼你嗎？”
    經過翻譯的轉述，得烈點了點頭：“當然可以，尊敬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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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父王他們都已經醉倒了，你卻如此清醒，還偷偷以商人身份來見我，不知道想幹什麽？”
    得烈看著他：“您不一樣清醒著嗎？我隻是和您一樣欺騙了一幫蠢貨而已。”
    步寰麵上帶著笑意，心裏有些不爽。
    我什麽人，你什麽人，你哪來的臉跟我比？
    “你想說什麽？”
    得烈王子看了看大門。
    步寰點了點頭。
    得烈王子於是說道：“我來找你們談生意。”
    “我們不是已經跟你的父王談了嗎？”步寰說：“條約初稿都已經有了，隻等後日正式簽約通告，你有什麽異議？”
    “那些都是短暫的。”得烈王子很是直白：“你們不是真心的，我父王不是，我也不是。”
    “但我比我的父王更真誠。”
    “我覺得，與其你們幾年後被我父王捅一劍再開戰，還不如和我說清楚。”
    父王以近乎賣國的方式把國內礦產都賣了出去，那是因為現在他們自己利用不起來。
    如果到未來，塞琉古帝國得到了秦國的技術，或者說隻是基礎、能讓他們自己也利用起來那些礦產資源，到時候國內的秦人將會無比刺眼。
    那時，不管王位上的人願不願意，他都必定會被國內的勢力裹挾著和秦人發生摩擦。
    而相應的，他不相信秦國會把自己費大力氣研究出來的東西這麽輕易給他們。
    甚至他聽說，秦國的王知道世界有多大。
    這樣一個王，會和別人這麽和平嗎？
    他自認為沒有人會。
    所以，雙方都給對方埋了許多坑。
    塞琉古的人會想辦法在秦人的事上表麵討好、暗地裏動手腳，隻為了拖延時間，能讓自己發育起來或者學到秦人的東西。
    而秦人也會一邊給塞琉古的人設置困難、一邊安撫他們一邊采礦，等東西足夠了，或者秦國想對塞琉古動手了，雙方就到了開戰的時候了。
    既然雙方的都是在假惺惺的做戲、就等著未來某天利益到了反目，那為什麽不在一開始就真誠相待呢？
    “我可以保證，十五年內，塞琉古帝國會全力履行條約上的事，真誠待人。”得烈說道：“我相信，你們也不會希望兩個距離這麽遠的國家多出許多麻煩事的，這對你們也有利。”
    至於十五年後……
    雙方各憑手段吧。
    “你是個勇士！”步寰隻能如此說道。
    敢如此和大秦說話、交易……
    確實是勇士！
    步寰看著他：“你想要什麽？”
    “秦國同樣的真誠。”
    “這是當然，華夏族說到做到；我問的是，你現在想要什麽？”
    一個王子，可沒資格跟秦國談交易。
    .
    .
    .
    【注1】：
    原文：國師跟他說……兒子還是孫子。
    塞琉古帝國曆史上幾乎就安克條三世還算個人物，我查到的安克條三世是18歲繼位，現在應該還隻有6歲；可除了我們華夏的曆史以外，外國的這些曆史我雖然不信什麽‘偽史論’，但這種時間上的細節方麵，我不太敢信。
    我們華夏是一直都有史官、一直都有曆史記錄傳承，可即便如此，有些太過久遠的時間問題我們自己都需要靠推論。
    外國的……算了算了，細節別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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