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
    看著下方兩方人馬，縣令感覺自己的仕途走到頭了。
    兩個縣的百姓打架，這事很正常。
    官員趕到場互相對弈，這事也很正常。
    官員用官威震懾他人，這事……以前很正常。
    但在秦國大改革之後，在公共場合，這事就不正常了。
    自己縣衙有個司長在聽說有兩縣百姓打架後去勸架，但卻一時激動說了錯話。
    本來吧，這事當時候雙方官員再打一架，司長讓對方打兩拳、對方出出氣也就算了。
    可誰知道一旁有兩個較真的路人，當場訓斥著眾人，還拿出了禦史的身份。
    官製改革後，禦史的威懾力大不如前，但好歹也是能把話直接說到大王和國師麵前的人，他們或許不能成事，但絕對能給你壞事。
    兩人硬是揪著司長和幾個官員來到了縣衙，非要縣令給被司長他們侮辱的對方縣官員一個交代。
    說實話，縣令最開始是感到莫名其妙的。
    這兩個禦史的名字自己從未聽說，而且這年紀未免也太年輕了吧？
    這是哪家大貴族的子弟出來嚇唬他們這些底層人了？
    “怎麽？縣令難道覺得不該給？”
    一個年紀稍大的青年出聲質問，此人身上明顯看得出一種久居高位的氣勢，讓縣令一陣心驚。
    “該給，該給的。”縣令附和了兩句，隨即看向那個司長。
    縣令：←_←
    司長：(＞_＜)
    一旁等著回答的另一縣官員們：_
    這個司長有些糾結。
    他知道禦史的含金量，也知道自己之前那句話可能會被人放大所造成的後果，但這種事以前又不是沒有過？憑什麽這次要我道歉或者作檢討？
    “兩位禦史，能否借一步說話？”司長還想再掙紮一下。
    “走不動，借不了。”李緣隨口道。
    眼看著這兩人軟硬不吃，不得已，司長隻能對著另一縣的那幾個官員和前來觀看的百姓們道歉。
    上首，縣令看著那兩個禦史詢問著那些人是否接受道歉，心裏有些怪異。
    能為官的人，在沒有了解清楚前是不會撕破臉的，更何況是兩個京城來的人。
    而現在對方這種“尊重”他人的風格，如此看重臉麵的行為，怎麽這麽符合國師的思想呢？
    “既如此，這次我們就不上報了，你要引以為戒。”在對方興高采烈的接受道歉後，嬴政看著那個司長：“為官是讓你為大王分憂的，而不是在下級和百姓麵前甩官威的，若有下次，我保證會將你的所作所為會擺在大王或者國師的麵前！”
    司長低頭應下，但心裏卻有些怨恨。
    哪來的兩個愣頭青禦史，簡直不懂官場規則！
    等其他官員和百姓走後，縣令揮退了其他人，麵帶一絲諂媚的看著兩人：“不知兩位禦史上官何人啊？”
    “所有秦國官員的上官，不都是秦王和國師嗎？”嬴政回了一句。
    縣令：“……”
    這覺悟，怪不得你們能這個年紀當上禦史呢。
    “那敢問兩位家中長者是？在下也曾去鹹陽拜會過許多大人物，說不定我還是你們家提攜起來的呢！那我們可是一方的啊！”
    “秦人的長者，是所有為秦國建功立業之人。”嬴政表情嚴肅。
    縣令：“……”
    李緣嚴重懷疑政哥是故意的。
    “好了，隻要你秉公執法，我們不會閑著沒事把你上報的。”
    李緣安撫了他幾句，隨即帶著嬴政走了出去。
    門口，之前那些臨縣的百姓和官員還等在這，看到他們出來立刻迎了上來。
    兩人和他們一起離開了這座縣城，他們要回家，而李緣兩人要接著北上。
    路上，嬴政照例問著一些民情，所得到的回答和昨晚在那個村子裏時差不多，都是一些屬於百姓的瑣碎苦難，朝廷法律暫時還沒細化到那個程度。
    這讓嬴政感覺法治社會任重道遠。
    “其實吧，你現在考慮這個真的太早了。”
    當在早上那條雙方打架的主幹道附近分離後，李緣對著他說了一句：“就算你有了大量法律，誰來執行呢？”
    “正直的人不夠，傳統貴族們也還沒打掉，就算你在法律層麵做到了盡善盡美實際社會也落實不了多少。”
    嬴政沒回答，隻是問了一個看似不相關的問題：“你猜剛才那個縣令屬於傳統貴族嗎？”
    “他都說了去鹹陽拜會過大人物了，應該……屬於吧？”
    “不屬於。”
    “為什麽？”
    “如果他是的話，那現在應該有人來找我們麻煩。”嬴政說：“但現在我們走了十幾裏了，卻依舊沒見到人。”
    “可他的行為不像是個清官。”
    “這就是問題啊！”嬴政說：“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成份，興許是寒門，興許是小吏爬上去的，興許是平民出身；但這樣一個官員，在當地卻依舊要照顧下當地權貴的麵子，你沒發現他剛才都沒有直接向那個司長下命令嗎？”
    “興許有他懷疑我們身份的原因，但同時有一部分原因恐怕是他不想在對方沒主動的情況下、強硬的命令對方吧，哪怕他是縣令。”
    “這就是後來曆史中發展起來的，地方大族？”
    李緣想了想：“應該算前身。”
    這個時候不管是權貴也好，地方大族也好，都還屬於‘一根筋’；不像後來的世家、大地主們，多方下注、多方聯姻，組成了力量比王朝和皇權還強大的階級網。
    就好比對待學宮的那些平民學子，如果是後來的那些世家大族們，估計直接就是拉攏了，送女也好、給官也罷，反正拉上自己的船。
    可這個時候，大部分貴族依舊死板的認為，那些泥腿子不配和自己同朝為官。
    嬴政從這個話題，直接想到了未來即將遍布全國的學宮。
    如果說，以後的傳統貴族也開始學聰明了，把學宮當成拉攏人才的地方，在那些平民學子剛進去後就拉攏他們成為自己的一員……
    “有沒有辦法解決？”嬴政問道。
    因為曆史上宋朝之後就是這樣的。
    一個平民天才但凡考上去了，馬上就會麵臨大量權貴或者家鄉地主的拉攏，最後成為‘自己人’；保持初心的也有，但這種人……
    李緣想了想，苦澀的搖了搖頭：“我想不到。”
    莫說宋朝之後，哪怕是後來……
    人人喊著資本家吸血，可但凡做點小生意起來了的人，誰又不是在壓榨員工呢？
    千年以來，許多事隻是名稱有所改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