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開猜得沒錯。
    當朝廷上有人想讓郭開這位相國前去南方親自監督賑災的消息傳出去後，趙國百姓們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憤怒。
    他媽的，災難都過了近兩個月了，災區的人都快跑完了，你這時候想起救災了？
    糧食歉收卻依舊收稅時朝廷在哪？
    農忙時節還發動徭役的是誰？
    蟲災起的時候你們在幹什麽？
    這個時候，災區人都跑完了，蟲災也被秦國耗費大代價滅了，秦國之好開始深入民心了，你知道救災了……
    人都死了，你來說治病了？
    致病的就是你們好不好？
    ……
    東部，一處山區裏。
    這裏靠近趙燕邊境，在兩年前，這裏曾是郭開與燕軍對峙的前線。
    但隨著兩國戰事結束，這裏直接就荒廢了。
    理由很簡單，趙國沒精力管東部和燕國的事了，而燕國也將主要精力放到開拓東北之上，兩國之間的主要商道又不在這裏，這裏不荒廢誰荒廢？
    加上郭開對趙軍內部一些情況的放任，整個趙國還有戰鬥力的部隊，幾乎就隻剩下北方邊境上一些駐守在草原的騎兵了。
    其他的，諸如這個崗哨裏這群駐守燕趙邊境的士卒，他們早就墮落了。
    但他們的墮落，與其他地方趙軍的墮落又不盡相同。
    領頭的千夫長管著這裏和周圍另外四個、總計五個崗哨，數百人的士卒，卻從不欺壓周圍百姓，反而在日常巡邏的同時，還會為周圍的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事。
    他們在漸漸的向秦軍靠攏。
    “這的朝廷！”
    一處田野上，看著一群百姓偷偷摸摸的從山裏砍了許多柴火，幾個巡邏的士卒都當做沒看見。
    領頭的伍長忽然間罵了一句。
    朝廷不作為，官員忙於爭權奪利，哪怕是最為忠義的相國，也在大將軍走後獨木難支，被朝廷鬥爭牽扯，之前南方大災時他就聽說，相國本來是想救災的，隻是苦於朝廷無糧無錢。
    他有時候會想，明明以前也有過這種日子，那時候的朝廷也沒好到哪去？
    那為什麽現在他們會因為無法接受而有怨氣了呢？
    後來他明白了。
    因為有個秦國告訴他們：你們也是人。
    “伍長，這不是好事嗎？”身後，一個士卒笑了：“這朝廷垮得越快，秦國來得也越早嘛！”
    伍長沒說話。
    在千夫長的牽線搭橋下，他們和一個秦商關係很好，對方不僅在上級發的糧食不夠時支援他們，還告訴了他們一些秦軍的內幕。
    和趙軍士卒在百姓中沒什麽好名聲不同，秦軍在秦國是另一番景象。
    他能感覺得到，對方是在拉攏他們這些人。
    但他也樂得被拉攏。
    畢竟再不靠向秦國，別的不說，單缺糧一事他們就要去搶百姓的糧了。
    伍長個人是不願意這麽做的，所以選擇秦國……也算是一條路。
    而和自己手下這些士兵不同，他想得更多。
    他清楚的知道，秦國現在不是不能滅趙國，隻是暫時不想滅。
    更深的理由，他不願意去想……
    他們繼續朝著前方巡邏，直到傍晚回到崗哨，看到了前方一群跪在地上的村民。
    千夫長正站在他們麵前，一臉為難的想把他們扶起來。
    由於秦商和他們的雙向奔赴，這幾個崗哨所有人都知道了秦軍的選拔標準，他們若不想被清算，那就別做壞事，若想加入秦軍，那多做好事總是有益的。
    不一會，伍長知道了發生什麽事。
    朝廷又加征稅收了。
    但詭異的是，隻有最近兩個縣加征了稅收，其他縣卻沒有動作。
    百姓也不傻，這明顯就是有大人物給這裏攤派、或者說臨時要刮一筆錢。
    今日，縣衙來了一隊衙役來村裏收稅，其中還跟著幾個從未見過的外鄉人；可村裏哪還有餘糧給他們啊？
    但沒想到，那些人直接生搶，不僅搜刮走了最後一點口糧，還擄走了村裏三個女孩和兩個婦人。
    村民們走投無路，來到了這處軍隊崗哨尋求幫助。
    千夫長一個勁的說著好話，許諾他們一定會想辦法，請他們先回家，還給了他們一些糧食。
    晚上。
    整個崗哨裏氣氛沉默無比。
    一處篝火旁，千夫長帶著幾個什長、伍長圍坐，不發一言。
    忽然，遠處傳來腳步聲。
    駐守另外一個崗哨的一個士兵跑來了。
    “怎麽了？”
    “有村民跑到我們崗哨裏，說官府強搶他們兒女，請求我們做主。”士卒停頓了一下：“殷叔不好回答，隻是給了他們一些糧食先讓他們回去了。”
    殷叔，正是那個崗哨的一個什長。
    千夫長坐下了，眉頭越皺越緊。
    “方頭。”
    一個伍長忽然看向他：“要不我們反了吧？”
    千夫長姓方，又是他們中的頭頭，下麵人一直叫他方頭。
    伍長說完後，眾人隻是有些訝異的看著他，卻沒人質問或者反駁什麽。
    “秦軍裏關於禁止欺壓百姓的條例，有個話怎麽說來著？”
    “你也是百姓的孩子，你麵對的百姓也是你袍澤的父母，所以請將心比心？”
    伍長隻從那個秦商口中聽過一些條例。
    但他覺得這個是最有道理的。
    “這裏的百姓都這樣了，那我們的爹娘呢？”
    周圍的士卒有些騷動，因為其中不少都是有家人還在世的。
    千夫長沉默了一會，一咬牙。
    “傳令所有人警戒，安撫好村民，地方府衙的人若找來，直接捆起來！”
    “我去我那個秦商朋友。”
    “這朝廷，活著是個禍害！”
    三天後。
    這支趙軍起事反叛，攻占當地縣府，自稱為‘救民軍’。
    同時大肆招收軍隊，其勢力範圍內一切政令全部向秦國看齊，除了福利相關的政策外。
    頓時，趙國朝野震動！
    這還是第一次有趙軍部隊成建製的反叛，而軍隊往往是一個政權維持威懾力的基礎，軍隊都反叛了……
    “真是好啊！”
    郭開將情報投入火堆。
    也不枉他動用一顆棋子在那一片激起動亂，這是超額完成任務了！
    “你用點心，保證他們的物資供應。”
    他看向金能：“我要在趙國複刻清平隊之事！”
    沒有什麽，比內戰更能讓百姓看清朝廷醜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