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楚昀入長明宮覲見。
    姬離回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他。
    暮色四合時，他立在廊下，像一闋未完的詞。
    長發輕束，如潑墨般傾瀉而下，在晚風中漾開漣漪。
    幾縷發絲沾了薄汗，蜿蜒貼在瓷白的頸側，似工筆畫上刻意留白的筆觸，眉是遠山凝黛，偏生眼尾洇開一抹海棠紅，眸光流轉間，恍若寒潭裏跌進一捧碎月，清亮卻教人無端心顫。
    素紗覆麵，朦朧間隻見鼻梁如雪刃破開雲霧，唇色卻豔得驚心，像宣紙上泅開的朱砂，又似雪地裏遺落的海棠。
    分明是謫仙般的姿容，偏生眼角噙著淚，將墜未墜，倒映著簷角搖晃的孤燈，恍若把整座人間煙火都斂進那汪秋水之中。
    忽有風過，廣袖翻飛如鶴唳。
    他抬手掩唇輕咳，指節如玉雕般分明，腕骨卻伶仃得仿佛一折就斷。
    此刻燈火闌珊，他身影單薄得像是宣紙剪出來的，稍不留神就會隨風散去，徒留滿地月光，空照離人。
    姬離瞧著他這樣子歎息一聲。
    “身子不舒服嗎？”
    楚昀行了一禮，“拜見主上，侍身隻是沒睡好。”
    “進來。”
    楚昀跟著姬離走進了長明宮。
    屏退眾人，姬離道：“下次來了便直接進來等，不必站在門外。”
    楚昀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聽見姬離的話，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知道了，妻主。”
    “用過膳了嗎？”
    楚昀搖頭。
    “你想吃什麽？”
    不等楚昀回答，姬離又道：“算了，我吃什麽你便吃什麽吧，總歸問了你也不會說。”
    “侍身想吃荷包裏脊、.明珠豆腐、羅漢大蝦，湯要鹿筋湯、還想吃芸豆卷。”
    姬離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倒也沒有拒絕，吩咐人去準備。
    菜肴很快端了上來。
    倆人安安靜靜的吃著。
    楚昀心情似乎好了很多，食欲也不錯。
    直到他飽了，姬離才道：“方才躲著哭什麽？”
    楚昀一頓。
    “擔心阿厭，他不讓禦醫診治。”
    “以後別哭了，福氣都哭沒了。”
    “是。”楚昀應了一聲。
    下一刻，他突然就跪了下來，“妻主可以去看看阿厭嗎？他……很不好。”
    “起來。”
    姬離的嗓音寡淡，透著一股子威嚴。
    楚昀沒有堅持，默默的站了起來。
    一時間，偌大的殿內寂靜無聲，誰也不曾說話。
    楚昀瞧著姬離的神色，知曉她此次是真的生氣了，也不敢再求，就行了一禮，“是侍身僭越了，侍身告退。”
    “站住。”
    楚昀腳步一頓，他有些欣喜的看向姬離，以為姬離是答應了他的請求。
    卻聽姬離道：“今晚你侍寢。”
    楚昀一愣，他詫異的看向姬離。
    四目相對，他點下頭，依舊恭敬：“侍身回去沐浴。”
    “不必，就在長明宮準備。”
    楚昀寬綽衣袖下的手緊了一瞬，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嗯，侍身知道了。”
    轉身時，他輕輕垂下的眼睫透著幾分擔憂。
    “眼睛紅什麽？”姬離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味："我說過不答應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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