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你埋的那顆種,自己長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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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號文明單元,將在第一粒跨維之種中萌芽的低語猶在耳畔,林逸的目光卻早已被眼前匪夷所思的景象牢牢鎖住。
清晨的露水尚未散去,焚信站舊址的石碑前,一夜之間,翻天覆地。
那粒被他親手埋入的黃金麥種,竟已破土而出。
更詭異的是,以它為中心,焦黑的土壤表麵浮起一圈圈清晰的同心圓紋路,細密如樹木的年輪,仿佛大地在此處記錄下了濃縮的時光。
年輪的正中心,一株約莫三寸高的嫩芽挺立著,通體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半透明質感,仿佛琉璃雕琢而成。
陽光穿透其莖稈,能清晰看到內部有絲絲縷縷的微光,如活物般緩緩流動。
最讓林逸心頭一緊的,是那兩片初生的嫩葉。
葉片舒展之際,折射出的光影竟不是周圍的斷壁殘垣,而是兩個模糊晃動的人影輪廓,無聲地掙紮,又無聲地消散,循環往複。
他沒有貿然觸碰這株詭異的“植物”。
深吸一口氣,他從腰間解下那枚鏽跡斑斑的鈴鐺麥穗,小心翼翼地懸於嫩芽的頂端。
就在麥穗與嫩芽相距不足一指的瞬間,異變陡生!
明明四下無風,那串幹枯的鏽鈴竟自行劇烈搖晃起來,發出了三聲短促而清越的顫音。
“叮!叮!叮!”
這聲音不大,卻像三記重錘,狠狠敲在林逸的心髒上。
他瞳孔驟然收縮,這節奏他太熟悉了——戰時緊急集結鈴,最高警報級別!
幾乎在鈴聲響起的同一時刻,那來自地脈深處的、屬於伊凡的破碎低語,第一次帶上了明確的方位信息,在他腦海中轟然炸響:“……根……向……九十四……延……伸……”
九十四號節點!
林逸心念電轉,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調取了深植於城市地下的“牆語”網絡監測數據。
龐雜的信息流在他眼前飛速閃過,最終定格在一張實時共振頻率圖上。
圖表顯示,從昨夜他埋下麥種開始,位於城西廢棄礦坑底部的九十四號地脈節點,其固有的共振頻率便開始發生劇烈偏離,並在短短數小時內,與眼前這株麥芽的微光流動頻率達到了驚人的完全同步!
更讓他頭皮發麻的是,數據顯示,一股來源不明的能量正在以每日三米的可怕速度,從九十四號節點向著更深的地層岩脈瘋狂延伸!
一個大膽而駭人的推斷瞬間成型:這株嫩芽根本不是什麽植物,它是那個“第九十五號文明單元”投射在現實維度的“錨點根係”!
它不是在吸收養分,而是在主動構建一條連接未知維度的物理通道!
事不宜遲。
林逸立刻折返,重回水泵站的廢墟。
這裏是他的秘密工坊,也是他解讀“牆語”的陣地。
他沒有絲毫停頓,從一個布滿劃痕的鐵盒中取出十二枚大小不一的陶片,每一枚陶片上都用古老的刻刀烙印著一個“聽”字。
他以一種玄奧的規律將陶片一一布設在廢墟中央的地麵上,雙手翻飛,快得幾乎帶出殘影。
這套陣法名為“聽泉”,能夠模擬並放大特定頻率的波動,是他從無數殘篇斷簡中拚湊出的孤品。
當最後一枚陶片被他用力嵌入地麵時,整個陣法嗡然一亮!
不遠處,那個由枯藤纏繞而成的古老鏡框突然開始劇烈震顫,原本模糊的鏡麵瞬間清晰,浮現出一片令人心悸的虛影。
那正是焚信站前的那株麥芽。
但在鏡麵的映照下,它顯露出了肉眼不可見的真實形態——它地下的根係遠比地麵上的莖稈龐大百倍,已經延伸成一張錯綜複雜的巨網,每一條纖細根須的末端,都連接著一個散發著灰白色微光的“光點”,那光點形態不定,時而收縮,時而舒張,像極了一顆顆正在沉睡的心髒,或是一個個尚未破殼的“繭”。
林逸瞬間明白了,這些光點,就是那些沉睡的“記憶單元”,而這株麥芽,就是它們的母體與控製器!
他緩緩取出一直隨身攜帶的油燈,燈芯並非棉線,而是一塊幽深的黑晶。
他將油燈點燃,一簇黑色的火焰升騰而起,非但不發光,反而像一個微型黑洞,吞噬著周圍的光線。
他將黑晶火焰對準藤蔓鏡框中的麥芽虛影。
刹那間,火焰投射在石壁上的影子發生了扭曲!
那影子不再是破敗的石屋,而是變成了一座完全由盤根錯節的根係纏繞而成的宏偉拱門!
門內幽深,隱約有沉重而規律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從遙遠的時空彼岸,一步步走來。
“它要開多久?”林逸對著黑色的火焰,低聲問道。
話音未落,那簇黑晶火焰驟然收束,竟化作一道比發絲還細的光線,“咻”地一聲鑽入了鏡中麥芽的虛影莖稈之內。
現實世界中,遠在焚信站的麥芽嫩葉猛地一顫,陡然翻轉過來。
原本光滑的葉片背麵,竟憑空浮現出無數細密如蛛網的紋路。
林逸定睛看去,心神劇震——那竟是一幅完整的城市地下脈絡圖!
全城三十七處重要遺址的節點被清晰地標注出來,而其中,有七處節點正閃爍著與眾不同的微光,旁邊還標注著兩個古老的文字:可啟。
答案不言而喻。
林逸眼中精光一閃,當機立斷。
他將這個計劃命名為“根引”。
強行催生風險太大,那座“門”後的東西是敵是友尚未可知。
他要做的,不是把門撞開,而是引導它,掌握開門的主動權!
他收起陶片陣,立刻奔赴地圖上標記的第一個“可啟”節點——舊郵局的地下儲藏室。
地窖陰冷潮濕,他在最深處的牆角,重新布下了十二枚陶片,隻是這次的陣法有所不同,名為“聽夜者”,以一種極為緩慢的守夜節奏,與麥芽的頻率進行共振引導。
布陣完畢,他便在陣法旁盤膝坐下,靜坐整夜,心神與陣法合一。
次日淩晨,天光微亮。
地窖的磚縫中,突然滲出幾滴如濃墨般的液體,它們緩緩匯聚,最終在陶片陣的中央,凝結成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郵戳形狀的黑色晶體,晶體表麵,清晰地刻著兩個字——“已讀”。
林逸拾起晶體,將其輕輕置於陣法中央的那枚主陶片上。
晶體觸及陶片的瞬間,便如冰雪遇火,無聲地融化,滲入地底。
與此同時,遠在數公裏外的焚信站舊址,那株半透明的麥芽,其中一片葉子不易察覺地輕輕一顫。
接下來的五天,林逸如法炮製,循著地圖的指引,依次走遍了舊紡織廠的鍋爐房、廢棄的儲水塔底座、被藤蔓覆蓋的圖書館、斷裂的跨河大橋橋墩以及第六處節點——早已荒廢的防疫站。
每一次,他都布下“聽夜者”陣法,每一次,都在次日淩晨收獲一枚形態各異、但都刻著“已讀”二字的信物晶體。
第七夜,他來到了最後一處標記節點——城市中心那座古老學校的鍾樓地下室。
這裏曾是戰時的避難所,空氣中至今還彌漫著一股塵封與悲傷的氣息。
他熟練地布下陣法,完成了最後一夜的引導。
當黎明的曙光第一次透過地下室狹窄的氣窗,林逸緩緩撤回最後一枚陶片時,異變驟起!
整座城市的地底深處,仿佛傳來一聲悠遠而滿足的歎息。
焚信站前,那株麥芽突然發出一聲清越至極的鳴響,聲音穿金裂石!
緊接著,它的莖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拔高,轉瞬間便長至半米,通體光華流轉,璀璨奪目。
在莖稈的頂端,一朵原本不存在的花苞,在一呼一吸間凝聚成形,並迅速閉合。
那花苞通體呈現出一種冷冽的銀白色,質感如金屬,形態如一隻倒扣的鈴鐺,靜靜地懸在空中。
地下深處,伊凡那斷斷續續的低語,此刻卻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完整,如潮水般在他腦海中最後一次響起,而後徹底退去:
“第九十四節點……根係閉合……門……將啟。”
林逸迅速趕回焚信站,他站在那株已然大變模樣的銀白麥稈前,目光死死鎖定著頂端那枚鈴鐺狀的花苞。
周遭的一切都靜了下來。
風停了,蟲鳴消失了,連空氣的流動都仿佛陷入了凝滯。
整個世界,似乎都在屏息,等待著某個時刻的到來。
萬籟俱寂,唯有那枚銀白花苞,在深沉的夜色中靜靜佇立,無聲地倒數著子時的來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