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如汞的鉛霧糅合了駁雜的靈氣，沉重地壓在蒼茫山脈與奔騰的龍脊江之上。
    吞噬光線，扭曲聲音，尋常武者深陷其中，五感會被極大削弱，方向難明。
    噠！噠！噠！
    或沉重、或虛浮、或輕快的腳步聲在霧氣中響起，一隊裝備精良的莫烏族小隊押送著十個麵色蒼白、步履蹣跚的藍星人接近了莫烏族位於霧籠津前沿的總所。
    方鶴行走在隊列之中，勉強抬起頭，就看到了一個宛若巨獸匍匐的猙獰黑影。
    越是靠近總所，他的感知力被壓製的就更厲害，鋪展開來都不足三百米了，比在霧籠津的其他地方要小將近一倍。
    並且，為了避免有暴露的風險，方鶴已經將延伸在外的感知全部收回，隻是以目力相視。
    【這個地方不錯！】
    他打量了周圍一圈，對這個環境很滿意。
    莫烏族選擇在這樣一處山脈中建立總所，也正是看中了這裏對感知的壓製。
    但……
    這同樣也方便了龍淵營一行人的潛入工作——
    天然就適合他們渾水摸魚啊！
    【接下來，主要就是看洪彥峰表演了……】
    方鶴不著痕跡的瞟了前方那道高大的身影一眼。
    平常的時候，倒是沒看出來這家夥還有表演的天賦。
    真演起來，還挺像那麽一回事兒的。
    以後有這種任務倒是還可以讓他去試試。
    這是龍淵營的第一次任務，這不光是對他們實力的考驗，同樣也是方鶴對每一個成員加深印像，深刻了解的過程——
    畢竟平常的時候再怎麽模擬也隻是模擬，終究是抵不上實戰。
    “來人止步！”
    還未等洪彥峰率隊靠近那匍匐的巨獸黑影，就先有一道響亮的聲音從山脈旁的地堡中傳了出來。
    洪彥峰腳步一頓，提一口氣，有過之前的一次經曆，他現在已經是輕車熟路。
    “我是坦利，抓捕了藍星的探子，現來稟報總長大人！”
    聲音不徐不疾，沉穩有力。
    在這裏，他的態度跟之前又有所不同。
    先前那是巡邏隊，罵了也就罵了；可這裏已經是在總所跟前，再這麽囂張跋扈，引得坐鎮總所的莫烏族總長出來窺探，那就不好了。
    這其中的分寸，洪彥峰拿捏的很好。
    沙！沙！
    一陣腳步聲傳來，兩個身影從地堡中掠出，來到了洪彥峰跟前。
    其中一人先是仔細打量了被俘的十個藍星人一番，而後才將目光投注到坦利身上，笑道：“恭喜坦利大隊長，這次捕獲到這麽多藍星探子，一定能得到總長大人的讚賞，淩空可期！”
    洪彥峰心中一凜，腦中念頭急轉。
    在當初選擇坦利這個身份作為掩護時，就是看中了其大隊長的職位，以及因為其要閉關苦修，突破淩空，而與總所的人打交道很少的優勢。
    可現在……
    是運氣很不好的遇到了坦利的熟人嗎？
    洪彥峰看著對麵這個全身包裹在鎧甲中的莫烏族，無法判斷對方的身份。
    在他們先前審訊坦利時，雖然也交代了一些總所中的重要人物，但這個人是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怎麽辦？應該以一個怎樣的態度去應對？】
    方鶴低眉順眼的縮在隊伍中，並不起眼。
    他手指微曲，輕扣在手腕的鎖鏈上，沉寂的靈力開始複蘇。
    電光石火間，他已經做好了決定。
    萬一暴露，那就隻能開打了，無非就是智取改為強攻。
    根據灼烈和坦利的描述，在這處總所之內，共有三名淩空境的強者，分別是一個總長兩個副總長。
    以一敵三。
    可以試試。
    這時，一直在默默觀察方鶴動作的龍淵眾人，也都做好了隨時暴起的準備。
    “這說的什麽話，哪怕坦利大隊長沒有得到賞賜，也是淩空可期！這次抓捕了這麽多藍星探子，得到大人獎賞，也隻是錦上添花罷了！”
    就在這個龍淵營眾人間氣氛稍顯緊張之際，另外一個莫烏族戰士說話了。
    這一開口，就是滿滿的討好恭維之意。
    坦利心下鬆了一口氣，麵上卻是嚴肅道：“言重了，駐守哨所，肅清境內敵人，乃我之本分。”
    “是，是。坦利大隊長，請進！”第二個開口的莫烏族戰士連道。
    他見自己的戰友還有再開口的想法，又接著說道：“坦利大隊長先忙，我們兄弟就不耽擱你們了。”
    說罷，他就拉著戰友退至一邊，重新隱入了地堡之中。
    洪彥峰雖然感覺到了一絲怪異，但現在到了這個地步，也隻能繼續往前走了。
    他隨口應了一聲，就帶著隊伍繼續前進。
    不過數個呼吸的功夫，整個隊伍就完全不見了蹤影，似是被遠處匍匐的巨獸給吞噬了。
    “喂，你幹嘛！剛才……他們明顯有問題！”先前第一個說話的莫烏族皺著眉頭說道，“我之前跟坦利接觸過，跟今天有些不太一樣！怎麽能就這樣把人給放進去？”
    “你著什麽急？”回到地堡後，第二個開口說話的莫烏族淡定道，臉上的討好之色完全褪去。
    “嗯？你們怎麽了？”留守在地堡中的一人好奇道。
    “剛才來的是五號哨所的坦利大隊長，他說是抓住了藍星的幾個探子，要來交給總長大人。”先前第二個開口的莫烏族解釋道。
    “那不挺好的嗎？”
    “好什麽啊？”第一個說話的莫烏族接過話來，“我之前見過坦利，雖然鎧甲是那一身鎧甲，但就是感覺不對，像是換了個人一般。然後，我準備再問兩句的時候，他就把我拉了回來，把坦利他們給放了進去。”
    此話一出，地堡中的所有人都是看向了那個一臉淡定的戰友。
    “你啊！”他伸出手指虛點了那個一臉忿忿之色的戰友，“我問你，你有百分百的把握確定坦利大隊長有問題嗎？”
    “呃……沒有……”
    啪！
    淡定的莫烏族兩手一拍。
    “那不就得了！你既然沒有百分百的把握，確定他們有問題，那你去蹚這渾水幹嘛？有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了。如果坦利大隊長真沒問題，那你就是平白得罪了一個未來的淩空境！你自己都說了，坦利淩空可期。然後，你現在閑著沒事兒幹，去給自己找罪受！腦子有問題？”
    “可……他們要是真有問題怎麽辦？這裏是我們前沿重地，要是出了事，這個責任我們擔不起啊！”
    這時，那個先前一臉忿忿之色的莫烏族已經冷靜下來了，但還是發出了自己的疑問。
    淡定的莫烏族輕哼了一聲：“出事？怎麽會出事？這裏可是總所！他們這些人氣息顯露出來的不過是一群明竅境，就算有問題，還能翻了天不成？”
    頓了頓，他一屁股坐在地堡的躺椅上，輕描淡寫道：“再者說了，我們又不是不管。現在，我們趁著他們進去的功夫，派人進去先匯報一下不就完了？”
    “這樣一來，坦利是否有問題，都跟我們沒關係了。沒問題，我們把態度做到位了；有問題，我們也上報了。後麵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忙活跟我們沒關係。”
    “你們記住咯！咱們做事，可別做超出自己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情。”
    “不然，誰都救不了你！”
    此話一出，地堡內眾人頓時恍然大悟——
    到底是老油子啊，怪不得人家能當上小隊長呢。
    “嘿！你們還愣著幹嘛，去兩個人給裏麵匯報啊。”老神自在的小隊長見大家站在那裏沒有動作，又接著說道。
    “哦，哦。好，我現在就去。”那個先前有所質疑的年輕莫烏族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不忿。
    “我跟著一起。”原先留守地堡的一人說道。
    “嗯，行。你們注意了，一切照實說，別加一些自己的主觀看法，實事求是。可以說疑點，但不能說自己的想法！”小隊長叮囑道。
    “明白！”
    “是！”
    說著，兩人就打開了地堡中直通總所情報室的暗道。
    “嗯，快去快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