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
    森布驚呼出聲。
    被嬴傑捏住脖子，幾乎要閉過氣的湖冉也瞪大了眼睛，已經充血的眸子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屠夫。
    這個名字對於莫烏族來說，絕對不能算是陌生——
    其早年的一次次殺戮奠定了這一稱號。
    “很好，看樣子一段時間沒有在星空戰場活動，大家還是沒有忘記我。”嬴傑咧了咧嘴，似笑非笑。
    當初他之所以從一線戰場退下來到紅星去當訓練營的總教官，也是夏國高層出於對人才的保護政策。
    雖然那時的嬴傑已經是龍門境了，但人外畢竟還是有人，就算是求得了【大龍門】，他也不是無敵的。
    莫烏族對嬴傑的想法簡直是路人皆知，一旦出事，對夏國是一個無可挽回的巨大損失。
    於是，剛剛在星空戰場大出風頭的嬴傑就在一紙調令下，返回了紅星。
    這一去，就是五年。
    五年來，星空戰場再無屠夫之消息。
    時間可以抹平很多事，但烙進記憶深處的印記卻是不會那麽容易褪色。
    隻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就喚醒了莫烏族兩個龍門境的記憶。
    “你竟然又回到了星空戰場！你們對這支剛成立部隊還真是看重，能讓你當起了保姆！”森布兩眼死死的盯著嬴傑，同時盤算著與其殊死一搏，成功的可能性。
    嬴傑兩眼微闔，深吸了一口氣，似是很享受。
    “對啊，五年了，我又回來了。”
    而後，他兩眼猛地睜開，冰冷的眸光刺向如臨大敵的森布。
    “很高興，我的回歸首戰，能遇上兩位。”
    森布身上爆發出瑩綠的光芒，枝枝蔓蔓開始不斷延伸。
    “屠夫，你真以為你還能吃定了我不成！不過五年，你又能提升多少！”
    他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嬴傑在這個時候卻是沒有理會跟開屏孔雀似的森布，隻是回身看了眼身姿挺拔，橫劍於前的方鶴。
    “以前沒有近距離看過龍門境的戰鬥吧？”
    方鶴眨了眼，沒想到這個時候總教官還有心思提到自己。
    但他還是實話實說道：“沒有。”
    要說龍門境之間的戰鬥，方鶴勉強也算是見過兩次。
    一次是江陵獸潮，一次是前不久的紅星遺跡之爭。
    可前者是距離太遠，看不真切；後者是剛開始打，還沒來得及看就被送出去了。
    在這之前，方鶴還真沒有這麽近距離的看過龍門境的戰鬥。
    “趕巧了，那你這次好好看。我動作慢點，你看清楚了。”
    說著，嬴傑隨手一甩，就將手中的湖冉給丟了過去。
    不偏不倚，正好被森布接住。
    砰！砰！砰！
    森布抱著湖冉在虛空中連退數步，於高空之中踩踏，竟是發出了音爆。
    “你怎麽樣？”
    “咳~我沒事。”湖冉緩了口氣，回道。
    “他沒對你下暗手？”
    “沒有。”湖冉仔細檢查了一遍身體，什麽都沒有發現。
    森布點點頭，隨後看向對麵的嬴傑，“屠夫，你未免也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想拿我們當你的教學教材，你也不怕把你學員的命給搭了進去！”
    嬴傑拇指從刀刃上輕輕撫過，背對方鶴，問道：“你怕麽？”
    “不怕！”
    得到了回答後，嬴傑重新看向已經做好準備的兩人，“聽到了麽？他說，他不怕。”
    “殺！”
    森布與湖冉同時爆發，非常有默契的一左一右向嬴傑攻來。
    看著氣勢洶洶的兩人，旁邊觀戰的鄭暢三人則是一點出手的打算都沒有。
    別說是兩個了，就算是把他們三個捎帶上，結果也不會有什麽意外。
    “龍淵營的崽子們看好了！這就是龍門境的戰鬥！”
    嬴傑腳踏虛空，看似極緩實則極快的主動進入了森布與湖冉的攻擊範圍。
    刀光森冷如雪，切開了藍中帶綠的水草世界。
    嘩！
    一刀水華開。
    嘩！
    二刀草木散。
    隻是接觸的瞬間，十字形的刀痕就將兩人苦心營造出來的攻勢全麵瓦解。
    “什麽？！”
    森布與湖冉心中大駭。
    尤其是湖冉，先前他以為自己隻是大意了，被偷襲，所以才沒有什麽反抗的餘地。
    現在兩人聯手，怎麽也應該有一拚之力吧？
    可誰知，他們兩人聯手之下，反而敗得更快了……
    哢！哢！
    兩人的鎧甲幾乎是在不分先後的發出了哀鳴，而後齊齊崩裂。
    噗！噗！
    藍、綠兩色的血液在雷霆的照耀下顯得有幾分妖冶。
    嬴傑眉頭微微蹙起。
    【怎麽這麽弱？】
    他本來是計劃來給學員們上一堂教學課的，現在倒好，剛剛開始上課，教材就扛不住了。
    可心中就算是再有疑惑，嬴傑麵上也依舊是冷酷不改。
    歸刀入鞘，他隨手一揮，將兩人扇飛給鄭暢三人帶著。
    而後，嬴傑就帶著方鶴回到了地上。
    嘩啦啦！
    龍淵營眾人一下就圍了上來。
    “總教官，教官！”
    “教官，你們怎麽來了？”
    “統領，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這件事了？虧我剛才還在替你擔心。”
    “總教官，剛才的戰鬥結束的太快了啊，我們都沒看清啊……”
    “就是，太快了啊……”
    “……”
    嬴傑和鄭暢三人與龍淵營眾人自然是十分熟絡的，不停地打著招呼。
    隻是他在聽到後麵有人的問題的後，嘴角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
    太久沒有正兒八經的出手，一出手就沒太能收得住。
    但這個話嬴傑是不能當著學員們的麵說出來的。
    所以，他隻是麵無表情的說了一句：“他們太弱了。”
    眾人也不疑有他——
    這就是屠夫式的回答！
    在經過一番聊天後，龍淵營眾人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教官們是一直都秘密跟在自己的身後，暗中保護。
    尤其是剛開始分兵的洛伊三人，他們也算是明白過來，為什麽他們在遭遇莫烏族大規模搜捕的時候，愣是沒有遇到一個淩空境。
    啪！
    鄭暢手搭在了方鶴肩上。
    “方小子，你是什麽時候發現我們跟著你的？”
    聞言，其他人也都將目光紛紛投注到了方鶴身上。
    “大概就是在我們第一次和莫烏族小隊接觸的時候吧。”方鶴看了眼很感興趣的教官們，回答道。
    “第一次和莫烏族小隊接觸的時候？”李錦平咀嚼了這一段話，然後看向鄭暢。
    他本來想損一下兄弟的隱匿水平不行。
    但想到老大好像是跟這家夥一組的，所以是將到了嗓子眼兒的話又給強行咽了下去。
    “嗯，就是你收取情報之種，故意給他們留下線索的那一次對吧。”鄭暢點點頭。
    他當時還跟老大開玩笑來著，說自己不會是被發現了吧。
    誰曾想，還真是一語成讖。
    “對，就是那次。”方鶴點了點頭，“其實那次我也不能百分百確定，一定有人在跟著我們。當時隻是隱約間有所察覺，因為我沒感知到惡意的氣息，所以也沒有想很多。”
    鄭暢恍然。
    他想起了他當時就是因為想要看看方鶴是怎麽處理情報之種的，所以將身形拉低了些許。
    在知道方鶴的決策後，情緒有著瞬間的波動。
    【應該就是在這個時候，被方小子發現了。】
    【不過……這小子的洞察力還真是細致啊……也真是能忍……哪怕是有了發現，也一聲不吭……】
    “那你是什麽時候確定的？”郝時節抄著膀子在一旁好奇道。
    “其實除了那一次後，後麵我一直都沒有感覺到什麽。所以，我還以為是我出現了錯覺。”說著，方鶴瞥了眼旁邊的洛伊三人。
    他笑著說道：“直到他們說遭遇莫烏族大規模搜捕，卻是一直沒有見到淩空境出手。這個時候，我才終於確定。”
    “那你為什麽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大家？”
    嬴傑終於開口，一問就是大家最關心的問題。
    “我覺得還是不要讓大家有一個保底的錯誤思想在這裏比較好，這是一場真正的戰爭。”方鶴直視著嬴傑的目光，緩緩道：“總教官，你們可以護住我們一次，兩次，難道還能護住我們一輩子麽？”
    “我知道龍淵營是大夏的心血，寄托了無數人的希望與信念。可如果大家在心中總是有這樣的僥幸心理，那龍淵營就永遠無法真正的成長起來。”
    “或許，在打順風仗的時候，我們能勢如破竹。可要是遇到了逆風仗，甚至遇到了絕境時，又該怎麽辦？”
    一番話，說的不驕不躁，也說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裏。
    嬴傑神情沒有什麽變化，隻是盯著方鶴，聲音稍冷：
    “那你後麵的計劃，難道不是因為有我們的存在，才讓你有這樣行動的底氣嗎？”
    這個時候，大家已經意識到了不對——
    總教官這是對統領有所不滿？
    可誰都不敢出言打擾，隻能站在一旁以擔憂的目光看向方鶴。
    明明沒有任何威壓，但方鶴卻是有種呼吸不暢之感。
    《寂照雷音訣》悄然運轉，讓心境重新歸於平靜。
    方鶴目光堅定，語氣平穩：
    “不，我選擇二次在靜穀泊伏擊，與總教官你們是否存在，沒有關係。哪怕你們不在，我也依舊會選擇靜穀泊作為我的伏擊點。”
    “至於這個理由……總教官，你們既然是一直跟著我們的，應該是知道的。”
    “我們如果想要留在霧籠津繼續擴大戰果，那在當時那個階段，靜穀泊就是最合適的地方。”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
    “我不敢說我當時的決策百分百正確，百分百沒有任何危險。但那是當時的我，所能做出的最優解。”
    “重來一次，我依舊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最後一句話，方鶴說的斬釘截鐵，聲勢凜然。
    話音落下，周圍的氣氛有些躁動，連鄭暢、李錦平、郝時節三人都稍感意外。
    他們意外的不是方鶴的話，而是麵對老大給予的無聲壓力還能如此的泰然自若。
    【好！】
    範一陽在心中大叫了一聲，一雙桃花眼中滿是興奮。
    他這時已經有些回過味來了——
    很明顯，總教官是想趁著這個時候考校一下方鶴。
    而方鶴的這一回答，堪稱完美！
    “那你對於你這次計劃的成功率在最開始又有幾成把握？”嬴傑沒有去關心周圍的表現，隻是繼續問道。
    “七成！”方鶴回答的很快，毫不猶豫。
    “七成？”嬴傑眼睛眯了眯。
    “世上沒有什麽事是能百分百確定的，這個還是您教給我的。”方鶴看著嬴傑。
    “在戰場上，我很想把所有事情都照顧好，麵麵俱到。”
    “但那是不可能的，唯一不變的是變化。”
    “戰場上各種突發情況都有可能遇到，哪怕事先做足了充分的預案，也是如此。”
    “我們不能保證有所有的事情都在我們的預料之中，在當時的情況下，七成把握已經是相當高了。”
    “事實上，我認為在遇到突發事件的情況下，能有五成的把握，就可以開始行動了。能有七成的把握，已經足夠我去為之戰鬥了。”
    嬴傑很有耐心的聽完了方鶴一長串的話，又繼續問道：“那麵對那三成的不確定因素，你是怎麽打算的？”
    “我有分魂，穆主管給予我的分魂還在我身上，我一直都沒有用過。如果真出現了不確定的因素，我會用的。”方鶴回答的十分坦然。
    既然穆主管的分魂跟在了他的身上，那就是屬於他自己實力的一部分，在戰場上使用出來，也沒有什麽丟人的。
    “哦？這麽珍貴的分魂，你說用就用了？你要知道，這還是你第一次率隊執行任務！”嬴傑語氣微微揚了揚。
    “分魂再珍貴，也沒有兄弟們的命珍貴。穆主管曾經跟我說過，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方鶴迎著總教官的目光。
    他頓了頓，“我認為，我現在做的事情，就是正確的事情！”
    目光堅定，語氣更堅定。
    從始至終，一直如此。
    聽聞此話，一直冷麵的屠夫終於是露出了一個笑容：“好！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既然決定了，就不要隨意更改！哪怕是遭到質疑，也不要去管！堅持下去！”
    “是！”方鶴應了一聲後，也跟著笑。
    “那麽……下一步，你有什麽打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