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水汽彌漫，霧色朦朧。
    在終年不見光照的霧籠津中，入眼的皆是一片灰白之色。
    重新整裝的龍淵營這一次沒有分兵，已經休養好的四百七十人正在沿著熟悉的道路清掃障礙與做好標記。
    “統領，1號區域確認無誤。”
    “統領，2號區域確認無誤。”
    “統領，3號……”
    “……”
    霧籠津覆蓋的範圍很廣，戰線很長，龍淵營負責的也隻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
    在出發前，方鶴就對下轄區域進行了劃分，每個小隊負責對應的區域。
    “好，都停一下吧！”方鶴打量了一下四周，開口道。
    他們現在距離龍脊江也不過隻有不到十公裏的路程了，再往前，就有極大的概率遇上莫烏族的大軍。
    到時候想要走脫，可就不容易了。
    “老大，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再往東邊走一點，就是被我們摧毀的五號哨所了。”祁南玉辨認了一下方位後，低聲道。
    他現在傷勢已經全部恢複，但想要完美突破淩空境，還需要再夯實一下根基。
    “嗯。”
    方鶴當然記得他們進入霧籠津後第一戰的地方。
    “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可以回撤了。”
    他們的任務隻是做好標記，可不是去衝鋒陷陣。
    “現在就撤嗎？不再往前去看一看嗎？”祁南玉有些疑惑。
    他們這一路上可以說是一帆風順，雖然是做清掃探路的任務，但在路上可是一個莫烏族的戰士都沒瞧見。
    這感覺就像是……
    莫烏族有意讓出龍脊江以南的區域。
    “不了。”方鶴搖了搖頭，“做到現在已經足夠。”
    大規模兵團作戰的經驗，方鶴沒有。
    但他知道，什麽時候做什麽事。
    對於一場龐大的戰爭而言，他們隻是其中一個小的零件。
    零件是不可以有太多自己想法的。
    方鶴一步踏出，立於半空。
    “各什長注意，收攏陣型，原路返回！”
    “是！”
    可就在這時，方鶴全力鋪展開來的感知有了反饋。
    他當機立斷，低吼一聲：“就地隱蔽！”
    龍淵營眾人不明所以，但還是下意識的執行了命令。
    不過片刻功夫，所有人都已經隱匿完畢，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而方鶴則依舊是挺立空中，沒有絲毫隱蔽的意思。
    洛伊與其麾下的一眾戰士藏身於一棵古樹之上，透過細小的縫隙打量著前方。
    在進霧籠津之前，兩人就有過商量。
    如非必要，洛伊突破淩空境的事情不得暴露。
    【不知道這次是什麽情況……】
    洛伊眸光微垂，心中暗自思量。
    這個疑問很快就被揭曉——
    忽聽聞遠處傳來一陣密密麻麻的腳步聲。
    單聽聲音，不會少於三千之數。
    不多時，一群全身覆甲的莫烏族戰士就出現在龍淵營眾人眼前。
    甲胄鮮明，旌旗搖曳。
    而就在這群莫烏族戰士的前方，有一人傲立空中，獨麵千軍。
    嗖！嗖！嗖！
    莫烏族軍中同時有三道人影升空，呈犄角之勢將方鶴包圍。
    “方鶴！竟然是你，沒想到你還有膽子再進霧籠津！”
    站在最前方的一火紅人影隻是一眼就認出了來人，咬牙切齒道。
    方鶴兩眼微凝。
    【名聲果然是傳開了……想必莫烏族那邊的情報應該都已經到位了……】
    “嗬嗬，我怎麽就不能來了？在龍脊江以北我都能來去自如，這裏我還來不了？”
    方鶴手按臨淵，聲音拉的很長，“莫不是你以為——”
    “就憑你們幾人，也能留得下我？”
    他當然認出了最先說話這人——
    熾陽。
    當初方鶴在選擇騷擾莫烏族後方時的第一個受害者。
    不過……
    他應該對秦仕厚的印象會更深刻一些。
    “囂張！你以為你是龍門境嗎？敢如此大放厥詞！”熾陽麵頰一片火熱，嘴裏說的是激情澎湃，但腳步卻是沒有挪動半分。
    無他，隨著時間的發酵，龍淵營的戰績已經傳遍了整個霧籠津。
    楓書等四大淩空境的強者開了【生命之光】都不是方鶴的對手，他們這三人上去還真不夠方鶴打的。
    自從那日營門外一戰後，高層出乎預料的沒有對熾陽進行處罰。
    反而還給他補充了兵源，重新安排了副手。
    對此，熾陽當然是感激涕零，誓要知恥而後勇，戴罪立功。
    在今天，他就帶著重新整備好的人馬渡過了龍脊江，作為先鋒軍，想要摸清楚外圍的情報。
    誰曾想，剛剛過來，就遇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可是……
    就像小說故事裏寫的那樣，真見到了朝思暮想的那人，熾陽反而又駐足不敢上前。
    噠！
    方鶴於虛空之中邁前一步，似有悶雷作響。
    熾陽三人如臨大敵，雖強撐著沒有後退，可也身體緊繃，做出了戰鬥姿態。
    “我是不是囂張，你們與我做過一場便知！”
    方鶴渾身罩甲，聲音有些沉悶。
    雖然現在情況可能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事先沒有做好埋伏，但要真是非打不可的話，他也沒什麽意見。
    聽到統領在高空中的朗音，隱藏在各處的龍淵營戰士都是做好了準備。
    隻待一聲令下，就準備撲殺過去。
    三千又如何？
    四百七十對三千，也不是沒有勝率！
    更何況……
    他們軍中還隱藏著一位剛剛突破的淩空境呢！
    跟隨熾陽而來的兩個淩空境沒有說話，隻是以眼神示意——
    怎麽辦？我們三個可不是方鶴的對手！
    熾陽收到了兩位副手的眼神，但無暇去管。
    他定了定神，冷哼一聲道：“霧籠津終究是我們的地盤！我看你有多少時間能跟我們耗！”
    這確實是熾陽的底氣。
    他承認自己三人綁一塊兒都不是方鶴的對手。
    但沒關係，隻要他們這裏打起來，跟在後麵的部隊就能做出迅速反應。
    “嗬！如果不打，我就走了！”
    方鶴的聲音沒有絲毫的起伏，隻是以銳利的目光掃視一圈，將三人的身形牢牢記住。
    他心態平和，不會因為敵人的三言兩語就上頭，要在這裏與人決戰。
    當戰則戰，沒有必要的戰鬥，要盡可能的避免。
    “霧籠津是你說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
    或許是看到方鶴遲遲沒有動手，熾陽的膽子也是大了不少。
    方鶴沒有去管他，隻是遠眺迷霧，道了聲：“撤！”
    窸窸窣窣，草木搖曳。
    龍淵營一眾戰士沒有全員現身，隻是以一個非常快的速度進行隱藏式撤離。
    方鶴收斂的鋒芒開始爆發，留在最後為大家斷後。
    他不確定熾陽的話中有幾分真幾分假，但現在也沒有時間去分辨了。
    為了防止被莫烏族的大部隊包了餃子，現在及時撤離將消息帶出去才是王道。
    熾陽看到這一幕，頓時眼睛一亮。
    【好啊！想跑！】
    “追！”
    隨著熾陽的一聲令下，下方列陣整齊的莫烏族戰士立馬開始行動起來，以排山倒海的氣勢向龍淵營追擊而去。
    方鶴見此，果斷出手。
    被甲胄包裹的修長手指穩穩的握住了臨淵的劍柄，古樸的劍身自永夜的鞘中探出。
    一縷劍光飄飛而出，紫霞照天。
    在滿是迷霧的霧籠津內，雷霆隱現，有種妖異的神秘。
    滋吟~
    而後是清越的劍鳴響起，猶如餘音繞梁在空中久久回蕩。
    哧！
    一線劍光自上而下，輕巧的劃過虛空，就像是雷暴來臨前的閃電。
    細微的劍光在被斬出後，便迎風暴漲，不斷膨脹。
    然後……
    形成一片雷霆，猛地墜落。
    轟！
    充滿毀滅暴虐氣息的劍光狠狠砸下。
    不少躲閃不及的莫烏族戰士連哼都沒能哼出一聲，就在紫光下化為了齏粉。
    待煙塵散去，隻見一條長三百米，寬有五米還閃爍著雷霆光芒的溝壑橫亙於前，隔絕了莫烏族追擊的道路。
    一時間，莫烏族眾戰士都是連連後退，停在距離溝壑五十米開外的地方，不敢再行追擊。
    “方鶴！你欺人太甚！”
    直到方鶴都已經完成了揮劍收劍的動作，熾陽才終於反應了過來。
    太快了，方鶴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間，包括熾陽在內的三人，沒有一人反應過來。
    不過三人畢竟也算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不管心裏如何震驚，麵上倒是不露分毫。
    方鶴剛剛回劍，就聽到了熾陽氣急敗壞的大吼。
    對此，他的回應很簡單——
    隻是一劍。
    臨淵自下而上的一撩，便橫切過去，劍光猛然爆發，將三人都給囊括其中。
    銜接的恰到好處。
    砰！砰！砰！
    熾陽三人齊齊出手，出拳、揮刀、舞槍，用盡全身力氣才將這一道劍光粉碎。
    猛烈的碰撞讓霧氣都退避三舍，在清朗的高空，四人相對而立，身影都清晰可見。
    一擊過後，方鶴也並未再追擊。
    他時刻謹記他的任務隻是沿途做好標記，以及現在的掩護兄弟們撤退。
    至於殺人？
    那不是重點。
    當然，如果這三人確實是弱的接不下他兩劍，他也不介意送幾人一程。
    可經過剛才那一劍簡單的試探，方鶴已經摸清楚了三人的實力——
    可以勝，也可以殺，但需要一定的時間。
    而現在，最寶貴的就是時間。
    “現在冷靜下來沒有？”方鶴單手持劍，聳立於高空，在其背後的是張牙舞爪的雷蛇。
    他一邊估算著龍淵營撤退的距離，一邊與熾陽三人搭話。
    雖然他們是在撤退，但可是一點怯都不能露。
    熾陽冷靜下來了。
    他將微微發麻的拳頭放於背後，雲淡風輕的回道：“你實力確實是很強，但在這宇宙中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在淩空境中，你還遠遠稱不上最強！等開戰後，自會有人來收拾你！”
    方鶴心中一動，開口道：“你說的那個天才，不會就是你們莫烏族中開了第三眼的天才吧？”
    “哼，知道就好！”
    熾陽想到已經抵達83號星的族中天才，腰杆都硬氣了不少。
    “於我個人而言，我確實是沒有見過你們開了第三眼的天才。但在我大伯的擊殺記錄裏，你們所謂的三眼天才，在我大伯手裏喋血無數。現在有這個機會，能讓我與大伯一較高下，我很感謝。”
    方鶴挽了個劍花，抬劍直指熾陽。
    無形的劍意具現而出，化無形為有形，淩空而展。
    事實總是不好反駁的。
    方克敵的名字在莫烏族中也算是如雷貫耳，熾陽沒有接這話茬兒，隻說：“每一個人在遇到真正的天才之前，都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你也不會例外！”
    “如果你說的天才是熾雲、樹青梨、山武的話，我建議你把這段話轉述給他們。”
    方鶴嘴角勾了勾，聲音都有幾分上揚的雀躍，“我真的很想與他們在戰場上相遇。”
    熾陽突然一怔。
    【這小子怎麽對他們這麽了解？】
    “哦，對了。”方鶴昂了昂腦袋，“那個什麽熾雲好像和你是來自同一個家族吧？不知道如果他死在了這裏，對你們家族來說，是不是一個大的損失呢？”
    “你……”
    熾陽剛要搭話，卻發現麵前已經空無一人。
    方鶴早已身化雷電，消失在了原地，剛剛與他說話的隻是一道殘影，說完最後一句話，那殘影就完全的消失，不留一絲蹤跡。
    嘩！嘩！
    退散的霧氣又翻湧著重新合攏，將熾陽三人包裹。
    “總長，怎麽辦？”副手問道。
    熾陽咬著腮幫子，神色陰晴不定。
    最後，在經過思考後，還是下令道：“撤！你們兩個在這裏守著，我回去親自和宇恩大人匯報情況！”
    “是！”
    熾陽有了決定，也不再猶豫，辨認好方向後直接向大營飛出。
    赤紅的流光在鉛霧之中劃出穩定的弧線。
    嗖！
    方鶴收斂了所有光華，悄然回歸了龍淵營中的陣列。
    “回來了。”洛伊沒有什麽意外。
    “嗯，都搞定了。那三個家夥也不敢追過來。”方鶴神情輕鬆。
    這次任務雖然在最後關頭出了點意外，但整體還算是順利。
    “我們現在已經成了莫烏族眼中的香餑餑，既然暴露了，得趕緊回撤。”洛伊身形移動，速度飛快。
    “不著急……或許……我們的暴露也是賀將軍計劃中的一環呢？”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方鶴的動作可是一點也不慢。
    在不管不顧的全力奔行之下，龍淵營很快就衝出了霧籠津的覆蓋範圍。
    嘩！
    一切都豁然開朗，熟悉的陽光再度披身。
    方鶴位於隊列的最前方，一眼就看到了守在霧籠津外的那一道魁梧身影——
    北方武道大學校長，83號星總負責人，賀言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