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未盡之味

字數:7031   加入書籤

A+A-


    “原來笑容也是有方向的,哪怕你跟笑容站在同一條直線上。”
    ——魯迅
    第二天清晨,唐澤和林依從樂山出發,驅車沿著岷江一路南下。車窗半開,濕潤的江風拂過林依的發梢,她慵懶地靠在座椅上,指尖輕輕劃過唐澤握方向盤的手背。他側頭看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怎麽,昨晚沒睡夠?”林依輕哼一聲,眼神裏帶著狡黠:“還不是某人太能折騰……”
    兩小時後,他們抵達宜賓,這座被長江、金沙江、岷江環抱的城市。第一站直奔合江門廣場,站在“長江零公裏”地標前,林依興奮地拉著唐澤拍照,江風掀起她的裙擺,他伸手攬住她的腰,低聲道:“小心走光。”她笑著躲開,卻被他拉回懷裏,在江畔留下一個纏綿的吻。
    中午,兩人在老城區找了家地道的燃麵館。林依夾起一筷子火紅的燃麵,辣得直吐舌頭,唐澤壞笑著遞過冰鎮豆奶:“不能吃辣還逞強?”她瞪他一眼,卻被他趁機喂了一口,指尖蹭過她的唇瓣,惹得她耳根發燙。
    下午,他們漫步冠英古街,青石板路兩側是修繕一新的明清建築。林依在一家手工銀飾店前駐足,唐澤悄悄買下她多看了兩眼的銀杏葉項鏈,在轉角無人的巷子裏為她戴上。他的指尖擦過她的後頸,呼吸灼熱:“今晚別摘。”她心跳加速,踮腳在他耳邊輕咬:“那得看你表現……”
    傍晚,入住臨江的高空酒店。落地窗外,三江匯流的夜景如星河傾瀉。唐澤從背後環住林依的腰,吻落在她肩頭:“比風景好看。”她轉身勾住他的脖子,兩人跌進柔軟的床榻。衣物散落一地,他的手掌撫過她每一寸肌膚,如同探索這座城市的脈絡。喘息交織間,窗外的遊船鳴笛遠去,而他們的夜,才剛剛開始……
    晨光透過紗簾時,林依還蜷在唐澤懷裏。他輕吻她睡亂的長發:“再不起來,竹海的霧就散了。”她迷迷糊糊應了一聲,卻被他直接抱進浴室。溫熱的水流下,他的吻從她後頸蔓延至腰窩,手指在她腿間撩撥,直到她軟在他懷中求饒。
    一小時後,兩人抵達蜀南竹海。萬畝翠竹如海浪般起伏,林依換上旗袍,在翡翠長廊拍下一組照片。唐澤的鏡頭始終追隨著她,當她在竹筏上彎腰戲水時,他一把將人拉進懷裏,竹筏輕晃,驚起一群白鷺。“掉下去怎麽辦?”她佯怒。他咬她耳朵:“我陪你濕身。”
    中午在竹林深處的農家樂,他們嚐了全竹宴——竹蓀燉雞鮮甜,竹筒飯帶著炭火香。林依夾起一片竹筍喂唐澤,卻被他連筷子帶人拽過去,唇齒交纏間全是竹香。老板娘笑著走開,林依羞得捶他,他卻理直氣壯:“這裏叫‘忘憂穀’,誰記得我們做了什麽?”
    傍晚入住竹海民宿,獨棟小院被竹林包圍。露天溫泉裏,林依趴在池邊看星星,唐澤從背後貼上來,掌心覆上她的柔軟:“都說泡溫泉能助興……”水麵隨著他的動作蕩開漣漪,她的呻吟被竹葉沙沙聲掩蓋。回房後,他把她抵在落地窗前,竹影投在她赤裸的背上搖曳,如同夜風具象化的欲望……
    最後一天,兩人睡到自然醒。林依穿著唐澤的襯衫做早餐,被他從身後偷襲,煎蛋糊成了炭。她氣得咬他手腕,卻被他按在料理台上:“賠你更好的……”
    上午參觀五糧液酒廠,林依在酒窖裏被濃烈的酒香熏得微醺,唐澤趁機喂她一杯72度原漿。她嗆得眼淚汪汪,他低頭舔去她唇邊的酒液:“這麽甜,難怪容易醉。”回程車上,她靠著他昏昏欲睡,他的手卻不安分地探進她衣擺……
    下午在李莊古鎮,他們牽手走過青石板路。抗戰紀念館裏,林依指著梁思成設計的圖紙感慨:“那個年代的人,連愛情都像建築一樣堅固。”唐澤聞言突然轉頭吻得她喘不過氣。
    夜晚的酒店套房,唐澤用玫瑰鋪滿浴缸。林依跨坐他身上,項鏈在泡沫中閃爍。他扣住她的腰,水花濺濕了地板。她在極致時咬他肩膀,聽見他啞聲說:“明天就要回去了。”
    月光透過紗簾時,糾纏的身體仍未分開。宜賓的夜,酒香、江風與愛欲,都醉得恰到好處。
    李莊白肉:千年古鎮的一抹溫柔,舌尖上的繾綣詩意。
    在長江之畔的千年古鎮李莊,青石板路蜿蜒著歲月的痕跡,老茶館裏飄著茉莉香的絮語,而最讓人魂牽夢縈的,卻是那一盤晶瑩剔透的李莊白肉——它不是一道菜,而是一封寫給味蕾的情書,是川南人用溫柔刀法刻下的風月傳奇。
    “一片白肉,半部江南”。
    當老師傅的刀尖輕挑起二刀豬臀肉,薄如蟬翼的肉片如白綾般垂落時,你會明白什麽叫“大味至淡”。
    選材的癡情:隻用農家土豬後腿,肥瘦相間如三月的桃花雪,肥而不膩,瘦而不柴。
    煮肉的禪意:清水慢煨,隻加薑蔥去腥,讓肉的本真在咕嘟聲中蘇醒,像極了江南女子沐浴後的素顏。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刀工的絕唱:老師傅手腕輕旋,每片0.2毫米的薄度能透出青瓷盤的紋路,仿佛能看見李莊百年前的月光。
    “蘸水裏的江湖”。
    若說白肉是未施粉黛的佳人,那蘸水便是為她描眉的風流才子。
    紅油是現舂的辣椒麵潑上菜籽油,滾燙的烈豔裏藏著溫柔。
    蒜泥必須現擂,帶著粗糲的顆粒感,像古鎮牆角突然探出的野花。
    醬油需用本地古法曬製的口蘑醬油,鮮甜中帶著時間的沉香。
    當肉片裹著蘸水滑入口中的刹那,肥腴化作瓊漿,瘦嫩綻出甘甜,蒜香與辣意在舌尖跳起探戈——這一刻,長江的波濤、茶館的評書、青瓦上的貓叫,都成了這場豔遇的背景樂。
    “吃的是肉,品的是光陰”。
    抗戰時期,同濟大學遷至李莊,教授們用搪瓷缸裝著白肉熬夜著書;梁思成畫完營造學社圖紙後,總要就著二兩白酒吃上一盤。如今遊人來此:
    在奎星閣下吃,白肉是雕花窗欞間漏下的陽光。
    在旋螺殿前吃,白肉成了簷角銅鈴搖晃的唐詩。
    在江邊漁船上吃,白肉便化作漁網撈起的碎銀般的波光。
    “白肉要趁熱吃,像情話要趁熱聽。”
    當你的筷子挑起那片顫巍巍的溫柔時,別忘了——
    李莊的白肉會冷,但那些被美味鍍金的記憶,永遠溫熱。
    回到成都時,暮色已沉。兩人從停車場走出來,街燈剛剛亮起,在雨後濕潤的柏油路上投下細碎的光暈。林依的脖頸因長途駕駛而僵硬,唐澤的肩背也被背包勒出紅痕——他們需要一場徹底的放鬆。
    按摩店的燈光昏黃如舊電影。
    包間裏飄著淡淡的艾草香,林依趴在榻上,臉埋在呼吸孔裏,悶聲說:"要最重的力道。"老師傅的手掌像帶著電流,從她緊繃的肩胛一路碾到尾椎,酸脹感讓她忍不住攥緊了床單。隔壁床的唐澤正在體驗泰式拉伸,關節發出清脆的彈響,他倒吸冷氣的聲音逗笑了她。當按摩師用肘部壓開她脊椎兩側的筋結時,疼痛化作一股暖流,她恍惚覺得身體正在被重塑——就像這段關係,既痛苦又令人著迷。
    熱毛巾敷上後頸時,唐澤側過頭看她。水汽氤氳中,她的睫毛在臉頰投下陰影,像兩片濕漉漉的羽毛。他伸手碰了碰她垂在床邊的手指,她立刻勾住他的小指,這個隱秘的約定從宜賓延續到了成都。
    居酒屋的吧台泛著柚木的油光。
    這是唐澤的"秘密基地",老板見他帶人來,了然地端出冰鎮好的獺祭。清酒倒入霜柱杯時,杯壁綻開細密的冰花,林依用指尖輕撫,涼意便順著血脈爬上心髒。
    鹽烤銀杏在粗陶碟裏劈啪輕響,唐澤捏開一顆,將碧綠的果仁喂到她唇邊。她故意咬住他的指尖,看他瞳孔驟縮的模樣。"芥末章魚"的衝勁讓她鼻尖發紅,唐澤笑著用"甜蝦刺身"的尾尖蘸了山葵泥報複,她卻搶先一步含住蝦肉,舌尖掃過他沾了醬油的指腹。
    當炭烤的海黃魚上桌時,魚皮正冒著晶亮的油泡。唐澤拆下魚鰓旁的月牙肉——整條魚最鮮嫩的部位,擱在她的米飯上。魚肉雪白,映著碗裏胭脂色的薑片,像雪地裏落了一瓣梅。林依突然想起李莊的白肉,同樣是至簡至鮮,隻是眼前的曖昧,比古鎮的日光更令人心慌。
    雞肉串的醬汁滴在炭爐上,騰起一陣帶著甜味的煙。唐澤說起發現這個居酒屋的經過,林依則抱怨張偉總在奶茶裏加雙倍珍珠。他們刻意避開某些話題,比如他手機屏保上穿著清涼的女友,比如她包裏那枚男朋友送的情侶對戒。
    小區門口的玉蘭樹正在落葉。
    唐澤的外套還帶著居酒屋的煙火氣,林依把臉埋在他領口深吸一口,忽然說:"要不我們在一起?"
    夜風穿過他們之間的縫隙,唐澤輕笑一聲,喉結滾動:"好啊,那你什麽時候分手?"
    "你先分,你分了我就分。"她的指甲無意識刮擦著他皮帶扣。
    "爬嘛。"他學著她的口音,"到時候我分了你又不分,我咋整?"
    一片玉蘭葉落在她肩上,唐澤替她拂去時,手指流連在鎖骨凹陷處。林依仰起臉,月光在她眼裏碎成銀河:"那你就當小三三。"
    "哦。"他發出一個介於歎息與輕笑之間的音節。
    這個吻帶著清酒的餘韻和烤銀杏的苦香。她嚐到他唇齒間殘留的海膽的鮮甜,他則嗅到她發絲裏按摩精油的檀木調。當他們分開時,林依的鑰匙串已經攥在手裏,金屬棱角硌得掌心發疼——就像某些無法宣之於口的欲望。
    "晚安。"她說。
    "夢到我。"他答。
    旋轉門禁卡的聲音像一聲悠長的、未完成的歎息。
    我真的是超喜歡烤銀杏的這裏再單獨寫一寫。
    《鹽烤銀杏記》
    當粗陶小碟端上桌時,銀杏果正在熱鹽中發出細微的爆裂聲,像秋夜篝火裏炸開的鬆枝。每一顆都微微咧開金黃的唇,露出內裏翡翠般的心事。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店家用的該是陳年海鹽,粗糲的晶體裹著銀杏,像給舊時光包了層透明的糖衣8。指尖輕撚,果殼便順從地裂開,露出那枚形如小扇的碧玉——這是來自白堊紀的饋贈,恐龍滅絕時,它們便已懂得將苦味釀成回甘。
    牙齒輕叩的瞬間,先是嚐到鹽的鹹,繼而滲出銀杏特有的清苦,最後竟翻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甜。這滋味像極了某些不可言說的情愫:明知帶著微毒,卻叫人忍不住一顆接一顆。
    烤得最好的銀杏,內裏的薄膜該是能完整剝落的。此刻燈光下,那層半透明的紗衣正躺在碟邊,宛如褪下的蟬蛻。唐澤忽然想起京都的禪寺,老僧人說銀杏葉能渡眾生——卻不知這鹽烤的果仁,渡不渡得了貪嗔癡。
    林依的指甲染著車厘子色的釉,此刻正捏著銀杏往他唇邊送。鹽粒沾在她指尖,燈光下像結著霜。他含住果仁時,舌尖掃過她指腹的細紋,嚐到海鹽、銀杏和某種香水尾調混合的味道。
    "苦嗎?"她問。
    "苦完就甜了。"他答。
    炭爐上的火光映著兩人的側臉,那些沒說出口的話,都變成了碟子裏漸漸涼去的鹽粒。
    “我們共享過李莊的白肉
    在刀光裏辨認彼此
    薄如蟬翼的
    何止是豬肉
    還有你襯衫第二顆紐扣下
    未愈合的戒痕
    銀杏在鹽粒中爆裂時
    你正用染著車厘子色的指甲
    剝開我
    像剝一顆過季的龍眼
    內核早已發酵成酒
    我們卻假裝
    那是露水
    長江在窗外結冰了
    郵輪變成擱淺的鯨
    你往蘸水裏添第三勺辣
    我數你睫毛上
    將落未落的
    水珠
    宜賓的夜比成都重
    壓得床單生出褶皺
    我們輪流扮演
    被衝上岸的
    漂流瓶
    在擰緊蓋子的刹那
    同時聽見
    遙遠的
    汽笛聲”。
    喜歡新世紀道士討生活指南請大家收藏:()新世紀道士討生活指南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