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夢的渡者之魏晉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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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高考,四川這邊全國二卷的作文主題夢的傳遞與集體價值
材料古詩中的“夢”意象,探討“贈夢”的深層意義。
要我來寫的話就會以魏晉風骨來寫。
“風骨”二字,是中國美學與人格精神的千古密碼。它如青銅器上蟠螭紋的棱線,既流淌著詩性的雲煙,又錚然透出精神的鋼脊。
當漢室餘暉如薄暮中最後一縷殘光,在銅雀台巍峨的暗影裏,曹操曾於觥籌交錯間舉杯長吟“明明如月,何時可掇?”他掌中握有改天換地的權柄,天下歸心之勢已成,卻終其一生未曾僭越那一步。這並非懦弱,而是一種在權力的巔峰之上對集體秩序更深沉的敬畏與守護。曹操的“不篡”,是將個人野望的激流,導入了對漢祚延續的集體價值認同的深潭——他的夢想,是成為漢室傾頹時的擎天之柱,而非掘墓之人。
荀彧的身影則如一株傲立霜雪中的勁鬆。他得曹操知遇,謀略如神助魏武掃蕩群雄,然其心魂深處燃燒的始終是漢家臣子的忠貞之火。當曹操晉魏公的野心漸露,荀彧不惜以生命為代價,守護心中那漢室臣節的不滅之夢。曹操饋贈的空食盒,冰冷地宣告漢祿斷絕,卻無法熄滅荀彧心頭的火焰。他無漢祿可食而從容赴死,非愚忠,而是將個體生命化為對集體綱常信念的終極獻祭。這“漢祿雖絕,漢心長存”的悲壯,使他的生命成為一座矗立在曆史洪流中的燈塔,昭示著精神價值遠重於物質依附。
曹魏奪嫡風雲驟起,崔琰立於風口浪尖。作為曹植姻親,私情的天平本應傾向才高八鬥的子建,他卻毫無遮掩的表露“蓋聞《春秋》之義,立子以長。” 他支持曹丕,並非對曹植才華的否定,而是以社稷安危為重,將維係長幼有序的宗法秩序視為高於個人親疏的集體價值。崔琰以錚錚鐵骨支撐起的,是一個士人對天下秩序的莊重承諾。他最終被曹操賜死,鮮血染紅了他所守護的“禮”字,更使其對“立長”原則的堅持升華為對集體價值超越生死的殉道。其夢非關一姓之私,乃係天下之公。
魏晉的天空,因此交織著三重夢境曹操在權力的懸崖勒馬,守護的是天下初定對穩定秩序的集體渴念;荀彧以血薦軒轅,守護的是士人心中君臣大義的精神殿堂;崔琰大義滅親,守護的是宗法倫理對江山永固的基石意義。他們的夢,或如曹操般深沉似海,或如荀彧般皎潔如月,或如崔琰般剛毅如山,在碰撞與交織中,共同熔鑄成那個時代的靈魂圖譜。
這些夢的傳遞,絕非虛無縹緲的空中樓閣,而是通過詩歌銘刻、史筆如椽,化為民族血脈深處的精神符碼。曹操《短歌行》中“周公吐哺,天下歸心”的宏願,是權力與責任交織的集體擔當;曹植《洛神賦》裏翩若驚鴻的倩影,是美好理想在現實傾軋下破碎又永恒的悲歌;阮籍窮途之哭,嵇康廣陵絕響,無不是個體靈魂在集體價值重壓下的長嘯與回響。這些血淚與才情凝成的文字,使私人的喟歎化為集體的共鳴,將時代的陣痛升華為永恒的審美與哲思。
魏晉士人以生命為火種,照亮了中華文明中個體與集體價值間最幽微深邃的通道。他們以血肉之軀踐行著一種崇高的悖論個體生命越是決絕地融入對某種集體價值的守護與殉道,其精神人格反而在曆史長河中愈發璀璨不朽。曹操的克製、荀彧的守節、崔琰的取義,這些靈魂的孤光穿越千載,如星辰鑲嵌於華夏文明的夜空,其光芒非但未隨時光流逝而黯淡,反而在每一次對價值的叩問中愈發清晰灼目。
當曆史的煙塵散去,銅雀台已成丘墟,洛水空餘寒波。然曹操未竟的天下夢、荀彧不滅的漢臣魂、崔琰守護的立長義,卻如不熄薪火,在中華集體記憶的長河中代代相傳。他們以生命為舟,以理想為楫,在曆史的驚濤駭浪中擺渡著價值的精魂——這便是在個體與集體的永恒張力中,魏晉風骨為後世鐫刻的最為華彩的啟示唯有將個人的夢融入曆史長河的奔湧,將個體的價值銘刻於集體記憶的豐碑,生命的意義方能掙脫時間的桎梏,在人類精神的星空獲得真正的不朽。
有詩曰:
《銅雀台·夢魂章》
銅雀台傾日色斜,漳水湯湯咽寒沙
魏武按劍臨高台,九鼎輕如掌中芥
群臣伏階呼萬歲,袞龍袍映殘陽血
忽見漢闕浮雲裏,收鞘長歎星鬥移
“非是孤無移天力,恐碎蒼生夢中棋!”
——銅雀未破九鼎紋,留取清輝照漢塵
尚書台冷月如霜,文若秉燭理舊章
玉帶係得山河碎,奇策能令諸侯降
忽見空匣盛冰雪,漢祿已絕心未絕
冠裳整肅拜北辰“此身雖隕節不沉!”
——許都雪埋君子骨,猶向洛京綻梅株
鄴城秋深奪嫡時,季珪昂藏立丹墀
本為子建姻親重,偏舉子桓繼統辭
“《春秋》大義立以長,豈因私愛亂天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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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濺《春秋》簡冊紅,崔門夜夜起悲風
——東市刑場血未寒,禮法森森立如山
洛神淩波空斷腸,陳王醉墨泣華章
廣陵散絕琴弦裂,阮籍哭途淚成行
皆言魏晉多狂士,誰解夢魂千鈞係?
個體焚作星火飛,熔入蒼生明月輝
——鄴水朱華今何在?光焰長照青史苔
銅雀瓦碎埋荒草,漢闕灰飛化煙渺
唯有精魂渡寒波,暗夜傳薪接昏曉
君不見
荀令衣冠勝雪明,崔公血沃禮法生
孟德袖卷未篡風,吹度千載猶崢嶸
——今人莫歎知音稀,夢魂渡盡即相期
《星髓辭魏晉月光書》
洛陽的月光在銅駝荊棘上淬煉銀簪
建安七子的骨血滲入地脈
長出會發光的青藤纏繞斷碑
有人在碑文裂縫中豢養蝴蝶
翅膀振動時 整座邙山飄起玄言的雪
第一折碧玉裂
阮籍的馬車碾碎北鬥星圖
酒甕傾倒處 銀河改道向西
窮途的懸崖開出優曇婆羅花
他摘下花瓣貼在眼皮
便看見周禮的青銅紋飾裏
遊動著莊周的鯤群
——禮法碎成星砂時 蝴蝶正破繭而出
第二折琴燼劫
嵇康鍛鐵的火星濺入銀河
四十根冰弦在刑場怒放
廣陵散焚身的刹那
鳳凰木的灰燼裏飛出音符青鳥
山濤展開衣襟接住帶血的翎羽
於竹林暗處 將餘燼譜成月亮搖籃曲
——絕響是未完成的胎動 在曆史子宮深處震顫
第三折金穀蛻
石崇的珊瑚樹在子夜化螢
綠珠墜樓濺起的不是血
是漫天鵝黃柳絮飄成挽歌
金穀園的瓦當長出耳朵
偷聽謝安棋枰落子的巨響
當淝水凝成冰弦 他指尖輕叩
八公山整座化作焦尾琴 奏出虎嘯龍吟
——小兒輩破開的不是賊陣 是混沌天門
第四折菊舟謠
陶潛的竹籃盛滿液態月光
東籬菊花吸飽月色後飛升
變作武陵源的螢火導航
他解開衣帶縛住南山雲靄
做成風帆駛向桃花汛期
葛巾漉過的酒泉裏 沉睡著未醒的羲皇
——醉石不是石頭 是停泊在時間岸邊的玄舟
第五折玄穹耕
王弼的墨筆刺穿天穹
漏下的星髓澆灌郭象的硯田
青白眼種在名教與自然的裂縫
長出會辯論的並蒂蓮
清談的露水在蓮心聚成珍珠
照見白骨開花的奇景
——最璀璨的思想 從最深的廢墟破土
終章磷婚典
當銅雀台沉入漳河底
九鼎熔作北鬥的勺柄
那些未安息的魂靈提著磷火燈籠
在洛神翩躚的水鏡上舉行婚禮
建安風骨嫁給正始玄風
誕下名叫盛唐的嬰孩
邙山每夜升起翡翠色的月亮
那是嵇康托山濤轉交的 未拆封的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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