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北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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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日在山裏伐廟,今天又是庚申日要熬三屍。
    一會兒去北齊壁畫博物館,於是給大家介紹介紹。
    太原城東,迎澤區王家峰村,一座土黃色建築靜臥於大地之上。它的輪廓如封土堆般渾厚凝重,仿佛是從曆史深處生長出來的記憶之丘。這便是太原北齊壁畫博物館——全國首座在壁畫墓葬原址上建立的專題博物館。建築外牆特意選用與墓葬封土相呼應的土黃色,當晨光漫過牆體,整座建築8猶如一座被時光輕輕拂去塵埃的古老墳塚,沉默地邀請你步入一場跨越1400年的對話。
    踏入第一展廳“別都華彩”,光線驟然暗下。玻璃展櫃內,北齊的顏料在射燈下泛起幽光。那些朱砂、石青、石膏曆經千年氧化,沉澱出更為深邃的色澤。這裏陳列的婁叡墓壁畫殘片,駿馬鬃毛如風,駝隊負囊徐行,西域商人的深目高鼻間仍帶著絲路風霜。最令人屏息的是200餘匹駿馬的形象無一重複,或奮蹄長嘶,或垂首啃草,馬尾甩動的弧度裏仿佛能聽見塞外長風。壁畫線條如吳帶當風,流轉間勾勒出一個民族大融合的鮮活現場——彼時的晉陽,正是遊牧與農耕文明血乳交融的熔爐。
    沿螺旋坡道下行,空氣漸涼。第二展廳“一眼千年”揭開了博物館的靈魂:徐顯秀墓的原址保護現場。330平方米的壁畫從墓道向墓室鋪展,如同一幅攤開的北齊浮世繪。墓道兩側的儀仗隊列肅穆森嚴,手持戟槊的武士眼神如炬;過洞穹頂的神獸踏雲奔騰,羽翼間星辰閃爍;轉入墓室,宴飲圖赫然呈現——牛車靜待,樂伎撥弦,侍女執孔雀羽扇,而墓主人夫婦舉杯對酌,寬袍大袖間流淌著那個短暫王朝最後的華美。最妙的是西壁出行圖中一位執鏡仕女,裙裾輕旋如蓮花初綻,後來者竟以此編創舞蹈《執鏡俑》,讓石壁上的倩影重返人間翩躚。
    數字光影在第三展廳“簡易標美”中流淌。朔州水泉梁墓被整體複原,環形幕牆再現夫婦宴飲場景:東壁牛車出行,西壁鞍馬待發,伎樂天琵琶反撥,音律仿佛穿透壁畫而來。九原崗墓的《狩獵圖》最為壯闊——70平方米的巨幅畫麵上箭矢破空,獵犬逐鹿,奔馬蹄下草葉翻飛,貴族策馬張弓的刹那被永恒凝固。而《升天圖》中50餘《山海經》神獸遊弋雲間,饕餮、應龍、雷公鼓震,構成北朝人瑰麗的彼岸想象。
    真正的奇跡在vr體驗區發生。戴上眼鏡的刹那,墓室磚石在眼前消解重組。我“走”進徐顯秀墓的甬道,指尖輕觸,壁畫中的琵琶竟被“取下”,弦鈕紋路在虛擬掌心清晰可辨。轉身遇見那位執鏡侍女,她的銅鏡忽然映出我的麵容——古今在這一瞬重疊。數字技術讓墓葬成為可穿行的時空膠囊,當遊客撥動電子屏上的琴弦,壁畫中的樂伎便與之合奏,箜篌清音漫過千年塵埃,在展館內泛起漣漪。
    這座博物館更像一座文明的十字路口。徐顯秀墓壁畫中,中亞金杯與中原漆器共列案幾,胡人商隊穿行在漢式儀仗間。婁叡墓駝隊滿載絲綢,恰是晉陽作為“北齊別都”連接草原與長安的見證。而九原崗門樓圖上的鴟尾鬥拱,為已消失的北朝木構建築提供了唯一完整圖像,連梁思成都未曾得見的飛簷,在此獲得了永生。
    暮色浸透博物館的落地窗時,壁畫中的人物仿佛在光影中浮動。那些宴飲的貴族、奏樂的胡伎、狩獵的武士,都曾是鮮活的晉陽子民。而今我們站在他們的家園之上,借由壁畫殘片與數字幻影,與那個“東魏霸府,北齊別都”的輝煌時代呼吸相聞。博物館館長王江說:“希望人們在此有沉浸、有互動、有參與感。”當最後一縷光掠過婁叡墓壁畫中的西域駝鈴,我聽見了文明的回聲——這何止是墓葬藝術,這是一部用顏料與線條寫就的民族融合史詩,在黃土之下靜待千年,終與我們重逢。
    ......
    “北帝伐廟”是中國道教中一項極為古老而威猛的法事科儀,其核心在於奉北極紫微大帝或北陰酆都大帝)之神威,伐破、收禁那些盤踞在人間廟宇中作祟的“不正之神”與“血食邪精”。這一儀式深植於道教對宇宙秩序的維護理念,融合了神譜體係、符籙法術、冥府信仰與世俗社會管理等多重維度,堪稱道教法術中征伐類儀式的典範。以下從淵源、神學基礎、儀式結構與文化內涵等方麵詳述:
    上古巫術遺風,早在先秦時期,民間已有“毀淫祠”的傳統,認為某些不受正祀的野廟精怪會危害生民。道教興起後,將此類行為納入宗教體係,形成“伐廟”法術雛形。
    北帝信仰的崛起。魏晉南北朝時期,“北帝”神格逐漸清晰:
    北極紫微大帝:統禦星鬥,執掌天經地緯,為“萬象宗師”。
    北陰酆都大帝:治羅酆山,總領三界鬼魂,司掌地獄刑罰。
    二者在神格上常被融合,形成“總領幽冥、號令神兵”的至高威權,成為伐廟儀式的核心依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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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代《北帝說豁落七元經》《太上洞淵神咒經》明確記載北帝遣天兵“收斬天下邪廟”,並授予道士“伐廟符章”,標誌儀式正式納入道教法典。
    神學基礎:正邪對立與空間淨化
    道教認為,凡受用牲畜血祭如殺生祀神)、蠱惑民眾、索取童男女、散布瘟疫的廟中神靈,皆為“不正之鬼”竊據神位,實為“精怪偽神”。
    邪廟被視為“穢氣結聚之所”,其存在會破壞地脈風水,導致災疫橫行,甚至形成“陰兵結寨”,威脅陽間秩序。
    北帝被賦予“幽冥界最高法官”身份,麾下有酆都六天宮鬼官、七十五陰司神將及天蓬元帥、翊聖真君等神將,可調動雷霆、天兵蕩滌邪祟。
    儀式核心:征伐與重整的聖戰。
    一場完整的北帝伐廟科儀,實為一場“神聖空間的軍事行動”:
    戰前:檄文通神,調兵遣將。
    發奏申表,法師焚化《北帝伐廟章》,向紫微宮或酆都呈報邪廟罪狀,請頒“伐破敕令”。
    召將點兵,掐訣念咒,召請雷部神將鄧辛張陶)、酆都猛吏枷栲將軍)、天蓬三十六將降臨壇場。經典咒語如:
    “北帝黑律,敕下酆都。六天妖魔,束首酆都。敢有拒逆,霹靂碎形!”
    敕符封界,以朱砂繪“破廟符”“封山符”,封鎖邪廟周邊,防止妖邪遁逃。
    戰時:神兵降魔,摧破廟宇
    踏罡步鬥,法師按北鬥七星星圖疾走,象征“統禦天兵布陣”。步法需踏破“邪廟地脈節點”。
    焚廟伐根,焚毀邪廟偶像,投火焚燒。
    掘地三尺,取“廟基土”封入陶甕,以符鎮壓後沉江。
    伐倒廟旁古樹常被視為精怪依附之物)。
    神將顯威,存想天蓬元帥現三頭六臂之相,持斧鉞、金鍾、火輪,率雷火焚廟;酆都使者擲“鎖魂鏈”捆縛妖邪,押赴酆都受審。
    戰後:淨化敕封,重立正祀
    灑淨敕地 ,以桃枝蘸五龍符水灑掃廟基,誦《淨天地神咒》驅除穢氣。
    安鎮地脈,埋入“鎮基鐵券”或“北鬥石符”,修複被破壞的地氣。
    立正祀代邪,原址改建道觀或供奉正神如真武大帝、城隍),杜絕邪神複歸。
    文化深意:人間與幽冥的秩序重構
    伐廟實為“宗教權力對地方信仰的收編”。宋元時期,官府常聯合道士伐毀“淫祠”,本質是以神權強化中央集權。
    北帝伐廟將“收禁邪鬼”與“超度亡魂”結合,如《道法會元》載,伐廟後需行“普度科儀”安撫被邪神奴役的孤魂。
    強調“禁絕血祀”,推動以香花素果取代殺生祭神,契合道教“貴生”思想。
    宋代《夷堅誌》 載:饒州道士持北帝符法,伐毀五通神廟,以火焚之,“見黑氣衝天,中有青麵神哀號而滅”。
    元代《曆世真仙體道通鑒》記:三十代天師張繼先伐鄱陽湖邪廟,召關羽神將現形斬蛟,湖浪立平。
    《水滸傳》開篇洪太尉誤放“伏魔殿”妖魔、《西遊記》車遲國鬥法拆三清觀,皆有北帝伐廟儀式的影子。
    幽冥雷霆下的秩序之光。
    北帝伐廟絕非簡單的“拆廟行為”,而是一場融合神學、法術、生態與社會治理的宏大儀式劇。它彰顯了道教對“正邪不兩立”的絕對堅持,更以雷霆手段維係著人間與幽冥的脆弱平衡。在符火燃盡邪廟的刹那,北帝黑律的威嚴、酆都枷鎖的寒光、天蓬雷斧的霹靂,共同鑄成一把斬向混沌的利刃——其所斬者非土木偶像,實為人心之暗、秩序之亂。此即道教“蕩穢複真”的終極追求:以神威之怒,還乾坤之清。
    .....
    今天中午吃的黃醬麵:一碗潑出來的山河歲月
    華北平原的日頭曬透了麥浪,曬裂了豆莢,曬出了黃醬麵骨子裏的那股子渾厚勁道。這碗麵不似江南湯麵的清雅,沒有川渝小麵的潑辣,它是黃土高原用三百六十個日頭熬出來的大地原漿——當手擀麵撞上深褐油亮的黃醬,麥香與豆魂在粗瓷大碗裏轟然相擁,濺起的醬星子都帶著農耕文明的千年底氣。
    醬魂:時間的琥珀
    真正的黃醬麵,命門全在那勺濃醬裏。老灶台邊的醬缸是農家的鎮宅之寶,春分下缸,夏至翻曬,秋分封壇,黃豆在鹽與曲黴的催化下曆經三季修煉。曬場上的醬缸敞著粗陶肚皮,任烈日蒸騰、夜露浸潤,醬色由杏黃轉作琥珀,終成深不見底的玄褐。開缸刹那,醬香如固態的雷霆劈開空氣,裹挾著陽光的熾烈、豆脂的豐腴、歲月沉底的鹹鮮,直衝天靈蓋。老醬把式用木勺一攪,能拉出三寸不斷的金絲——那是時間熬出的筋道。
    麵骨:麥浪的雕塑
    好麵得是“三光”手擀麵:麵光、盆光、手光。新麥碾的富強粉倒在棗木案上,堆成微型山脈。山巔掏個火山口,清泉傾瀉而入。農婦的胳膊在麵團裏攪動乾坤,麥粉與水在揉壓中發出悶雷般的低吼。醒透的麵團被棗木杖碾作薄雲,折疊成百層雪浪,快刀落下時簌簌作響,切出的麵條根根挺立如鬆針。煮麵要守著銅鍋看“三滾三揚”,白練入沸湯,翻騰如銀龍出水,撈起時帶著黃河浪濤的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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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澆頭:田野的狂想曲
    黃醬麵的澆頭是場大地盛宴:
    五花肉丁在鐵鍋裏煉出晶亮油脂,如琥珀珠玉滾動
    野蕈子吸足肉脂,傘蓋裏汪著山林的晨露
    新摘的毛豆蹦跳著濺起翠色
    蓑衣黃瓜切得能透月光,脆響似咬碎冰淩
    水蘿卜纓焯得碧綠,苦香裏藏著春寒料峭
    最攝魂是炸醬的儀式:八印鐵鍋燒得青煙直竄,小磨香油潑入時“滋啦”炸開滿屋金霧。薑末蒜片在油浪中翻成焦黃,肉丁傾倒下鍋的瞬間,滾油爆出驚雷般的喝彩。此時主角登場——三勺陳年黃醬砸進熱油,深褐醬體遇熱膨脹,翻湧如岩漿噴發。灶前人執鐵鏟奮力攪動,醬香混著肉脂升騰,熏得房梁都掛滿香膏。待醬色轉為烏金油亮,撒把青白蔥末收官,沸騰的醬海驟然平靜,如熔岩冷凝成黑曜石。
    碗中乾坤:五感交響詩
    粗陶海碗先燙得滾熱,手擀麵臥底如盤踞玉龍,澆上兩勺醬便似火山熔岩覆雪。青翠的黃瓜絲、豔紅的蘿卜片、赭黃的炒蛋碎、油亮的肉丁,在醬色山河間星羅棋布。食客執筷插入碗心,沿順時針奮力攪動,麵條裹挾著醬料旋轉升騰,如龍卷風席卷麥田。待每根麵條都鍍上油亮醬色,碗底蒸騰的熱氣已混著豆香麥韻直衝鼻腔。
    第一口要暴風吸入。麵條挾著醬粒滑過唇齒,麥筋的彈韌與醬粒的粗糲在舌麵交戰,鹹鮮如潮水漫過味蕾。五花肉的油脂香是溫柔的降將,瞬間化開在醬的霸氣裏。脆黃瓜突然在齒間炸裂,清酸汁液如奇兵突襲,衝散了醬的厚重。吃到半碗,額角沁出細汗,喉頭回蕩著豆醬的餘韻,恍惚看見曬場醬缸邊飛舞的夏夜流螢。
    市井圖騰:煙火裏的道場
    胡同口的黃醬麵攤是人間道場。掌勺大爺的圍裙油亮如鎧甲,灶台上青花瓷碗排成軍陣。常客往條凳一坐,不必開口,海碗已帶著雷霆之勢砸在麵前。穿西裝的白領與蹬三輪的車夫並肩吸溜,醬汁濺上襯衫也不惱,反添幾分市井勳章。最妙是寒冬深夜,路燈下的麵攤蒸汽繚繞,凍僵的手捧住燙碗的刹那,滾熱從掌心直抵丹田,仰頭喝盡碗底殘醬時,嗬出的白氣裏都飄著豆香。
    這碗麵裏沉浮著太多魂靈:有曬場翻醬老漢龜裂的掌紋,有案前擀麵婦人飛揚的麵粉眉,有遊子離家時揣著的那罐醬——那是凝固的故土。黃醬麵用最濃烈的色彩與氣味宣告:所謂故園之思,不過是想讓那口粗糲鹹鮮,再燙一燙漂泊的胃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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