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小憩時，發現自己又來到了月桂庭園。
    許久不見的方舟拿著一柄手臂長的園藝剪，修剪園中參差的枝條，明明是數據流動一動就能解決的事，他偏偏願意花時間自己一點一點修剪。
    諾亞側躺在鋪著軟綢的藤椅上，卻是沒睡，藍色的眼眸靜靜地盯著樹冠上那隻振羽的鳥。
    方舟穿著他那身舊時代的禮服，端量著眼前灌木形狀不錯，便收起剪刀，側過身體
    “怎麽了，你似乎有話要說。”
    諾亞懶散地抬起手臂墊在腦後，微微撐起身體“我以為你會很忙。”
    方舟微笑著，隻是擺出略帶疑惑的神情“為什麽呢。”
    看著他的臉，諾亞第一次知道，自己這張臉擺出這種表情時，竟然能顯得這麽冷漠。
    一陣平地而起的風吹過，搖晃著光影斑駁。
    “拉祖利先生也來了吧，你最近在他身邊。”
    大概是個出乎意料的話題。
    方舟難得流露出事情超脫掌控的困惑。
    他放下手中的活，盯著諾亞打量片刻，用很篤定的語氣下達了自己的判斷
    “你知道了……但你不該知道的，又或許是上將跟你說過什麽，但他應該並不會這麽做。”
    方舟思索著，但很快又反駁了自己“在你的身上發生過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嗎。”
    沒有急於回答，隨手從花叢拈下一朵長勢肆意的白玫瑰，諾亞把玩著花朵的邊緣
    “這就不是你該知道的事了。”
    很顯然方舟並不打算就此揭過這個話題“我從沒見過你使用能力，你遺傳了璆琳的能力？”
    “或許呢。”
    目前得知諾亞真實能力的人不過一隻手，更別提他和64一直對方舟這個牆頭草有所防範。
    “該說不愧是你麽，即使不是同一人，就算是長著同一張臉也這麽難搞。”
    “彼此彼此，你和他的關係也沒那麽好吧。關於宮餘，你是不是還有事沒告訴他。”
    方舟詭異地沉默了。
    他們兩個麵麵相覷，最後同時移開視線。
    諾亞忽然感覺有點搞笑。
    也不知道拉祖利先生……又或者說是白鈺舅舅到底是什麽運氣。
    遇見三個用同一張臉的人都十分默契地，在他通往事業的道路上不斷挖坑。
    細數目前已知的拉祖利先生的盟友佩特裏家族，現在已經被賣掉了；小舅青金，不是很願意跟他幹的樣子。
    而身邊看似最靠譜的合作盟友方舟，都牢牢地守著宮餘最後的秘密——也就是那些怪物們的克星——都不帶給他透底的。
    【一眼望到頭的未來啊。】
    大概是猜到他在想什麽，64一針見血地銳評。
    “既然你在這裏，”方舟若無其事地背過身去，重新拿起園藝剪刀，開始沒活找活幹
    “你或許該和他見一麵，恐怕你以後和他見麵的機會不會很多了。”
    “什麽意思。”諾亞手上忽然一頓“要撕破臉了？”
    “差不多吧，繼續演下去也沒意義，畢竟上將已經追過來了。”
    溫德爾與諾亞之間的全部信息幾乎是共享的，包括64的一些精神碎片，有時會通過共鳴呈現。
    即使從未露出真容。
    但諾亞還是能認出他的一切——動作，神色，說話的語調，做事的風格，十年作為師生相伴，總會在某一刻，認出他的名字。
    一切自然逃不過溫德爾的眼睛，但出於各種原因考慮，一直靜觀其變。
    “他還真的察覺了啊。”
    “他和我們一樣，是不相信巧合的人。”
    諾亞擺擺手，重新把頭埋進鬆軟的鵝絨枕裏。在方舟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就聽見他悶悶的聲音浮出來
    “順其自然吧，他要做一件事，沒有任何人可以攔得住。”
    “你還真是了解他。”
    沒人回答。藍色眼睛的孩子已經重新入眠。
    等諾亞從溫德爾辦公室沙發裏睡醒，發現時間隻過了半個小時不到。
    溫德爾的文件大概都已經處理完了，他正站在窗前整理外套，很正式的穿著，大概是要出門。
    察覺到諾亞的動靜，溫德爾走過來俯身揉了揉他臉頰邊睡出的紅印子“我要出門一趟，你也要去嗎。”
    “去做什麽呀。”
    “找當地官員約談，會很無趣。”
    “那還是算了……我去找於法玩好了。”
    溫德爾遲疑一瞬，想到於理也在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我會盡快回來，你不要亂跑，現在外麵很亂……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
    諾亞想了半天，最後勉強點出一樣“聽說這裏的液態翡翠很好看，我可以要一件這個嗎。”
    溫德爾輕輕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全當做是答案。
    諾亞目送他走出大門，在飛行器消失在天際時，他仍舊撐著窗台朝天上凝望著。
    天氣很好。
    “話說回來，我想問你很久了，在你的那一次，方舟沒有出現過嗎。”
    【我有記憶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諾亞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他重複一邊。
    【被拉祖利做掉了，因為我現在覺著指揮中心那個傻逼係統有點眼熟，好像是他的一部分。】
    “……”諾亞無語“哦。”
    諾亞想，某意義上來說，方舟果然不太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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